上帝啊!请将荣誉归于英格兰!
任正从保时捷里走下来,穿过黑漆漆的车库。
然后看见饭店的三朝元老康迪已经等在维也纳的门口了。
这个晚上星辰漫天,维也纳里的欢歌酒语掩盖了夏夜蝉虫的喧嚣。
“总经理,大家都在等您。”康迪恭敬的说。
任氏集团由任正的爷爷任天灵建立,当初的创业人员就只剩下康迪。
任正想这大概不得不归功于康迪在任何时候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给老板打工的这一点。
“爷爷他来了吗?”任正问。
“董事长来得很早。正等着您。”康迪领着任正往维也纳的大堂走去。
任正惊讶的发现任家的人都围着爷爷坐在大堂的一张桌子上。
“是董事长的要求,他说想看看现在的维也纳。”康迪向任正解释着任天灵没有在包厢的原因。
任正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亲人。
三十年前,任正的父母同时丧生在一场空难事故里。
任天灵只有一儿一女。
女儿任虹虹结过三次婚也离过三次婚,如今膝下无子。
保养得很好的她旁边坐着五年前认养的养子任艇。
任天灵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留下了一个儿子。
任正的舅舅只有一个女儿,今年读高三的许凤伶。
也就是说在任家的第三代只有任正一个男丁,他已经是内定任氏集团的下任继承人了。
任正入坐的时候,维也纳的灯光突地熄灭了。
光束打在中央的舞台上,旁边穿着中式服装的主持人妙语连珠的介绍着即将出场的表演者。
任天灵转过头对康迪微笑的赞扬着康迪的孙子。
康迪的孙子叫康寿。维也纳正是他在打理。
任正看着满场座无虚席也不由得不佩服康寿的确有几把刷子。
维也纳是任天灵发家的地方。
当时,维也纳酒楼红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任天灵由此走向了任氏集团的成立。
对老头子来说维也纳有着绝对的不同含义。
即使在任氏最困难的时期,任天灵也没想过卖掉维也纳。
五年前任正接手集团事务的时候,维也纳几乎已面临倒闭的绝境。
任正当机立断将它交给了青梅竹马的好友康寿,而他也的确没让任正失望。
静静吃着饭的客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任正将目光转向舞台。
一个穿着黑衣皮裤的俊俏男子微笑着站在光束之中。
任正的眼前陡然有了一阵幻觉。
时间和空间变得模糊不明。
耳边出现的是acid-house音乐,脚下是青山的厚实泥块,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他曾经用尽了毕生的热情去俘获一个男子。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我会改的,你别离开我。]
陈旧的对白,熟悉的语调,陌生的表情…………以为已经忘记的情感…………
任正握紧了双拳。
[你很好呀。只是我不爱你了。]他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那一天知道了同样笑容后完全不同的意义。
[我不会让你走!]
叫喊的自己丑态百出。
[我有的是钱。我拥有你想象不到的权力。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全世界。]
[是吗?]他的嘴角有着从没见过的冷然。
[可是,我不想要。那是你的而不是我的世界。]
[我可以不顾你的意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残酷。
[可以呀。你可以每天对着我的骨灰。]
[任正,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我对你的爱情已经过了期限。就象我脱掉衣服才能跳舞,过了期的爱情我不想再要。]
我从来不知道该怎样留住你……爱着也恨着你自由的灵魂。
然后,就是离去和遗忘。
期望有一天即使伤口不会痊愈也不必再流出鲜血。
但是,此时此刻,你为何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江灿。
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黑色的纱衣底下两枚茱萸若隐若现发出诱人的色彩;雄鹰在肚脐的下方,随着主人身体的跳动在皮裤的边缘展翅欲飞;修长挺拔的双腿泛出玉白的光芒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站立巍然;长发飘飞的同时幻出紫色的光影。干脆利落的一个响指在头顶爆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舞者开始了他的舞蹈。
仅仅是灯光和音乐,高档次的饭店瞬间变身为热舞的场所。
陷身于时间和空间的陷阱,年少轻狂时为之惑目的身姿。
[你知道吗?我想要信奉这样的一个宗教,在这个乌托邦里只有自由、智慧、爱和舞蹈。我将快乐做为我情感的归属,选择爱情成为营养,但自由将成为我的生命,而舞蹈是让我庆祝自己存在的道具。]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在任何时间和地点跳起舞蹈。]
嘈杂的音乐一顿后寂然无声,一个心跳的时间又充斥空间。
干净而有力的转身、屈膝、单手撑地、跳起、眼神游移;低头、猛的抬起、眼神相对。
音乐又一次嘎然而止。
半晌,掌声与欢呼以音乐同样的速度爆起。
任正却再也无法看到听到甚至感觉到这一切,当与那双眸子相遇时,整个生命就没有了意义。
江灿走向舞台的旁边,那里不知谁放了把吉他。
他抱起它走向话筒然后说出了他出现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此时此刻,我要用手中的伙伴,”他一顿五指纷飞弹了一段和弦,继续说:“为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弹奏一段大家都熟悉的乐曲。我想告诉他,我没有忘记他。鲍勃·迪伦的Blowin’inthewind。”
howmanyroadsmustamanwalkdown
beforeyoucancallhimaman
………………
[我喜欢跳舞。一辈子自由的起舞。]
[但今天,我要为在这个RAVEPARTY里的一个人唱一首歌。歌声响起之前他不认得我。歌声响起之后我要和他做情人。]
howmanytimesmustamanlookup
beforehecanseethesky
[从今以后,这首歌我只为你唱。]
theanswermyfriendisblowin’inthewind
theanswerisblowin’inthewind
悠扬的曲调在俗丽的大堂里响起,明明是在这钢筋铁壁毫无色调的城市布满灰尘的角落。
这样的歌声却可以让人感受到海洋、山颠、飞鸟、鱼船、风、色彩、生命、自由以及爱情。
howmanyyearscanamountainexist
beforeitiswashedtothesea
howmanyyearscansomepeopleexist
beforethey’reallowedtobefree
[那么,最后为我唱一次那首歌吧。]
[不必了。既然决心分离,又何必徒增伤感。]
[我走了。]
theanswermyfriendisblowin’inthewind
theanswerisblowin’inthewind
theanswerisblowin’inthewind
theanswerisblowin’inthewind
theanswerisblowin’inthewind
……………………………………
记忆的碎片在这个没有预期的夜晚连成了一条线,线的尽头和开端都是那双明眸闪闪。
任正注视着江灿心理涌起一段话。
如果我别无求乞,至少我会得到虚无;如果我妄图霸占,我必自我毁灭。
送走爷爷,也没有去看康寿的脸。实际上,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的脸。
逃跑似的奔向自己的保时捷。
开车离开吧。
然后就会以为是场梦,梦会结束,战争才不会开始。
今夜月色如水,城市的灯火是这水里的群星。
任正看见江灿坐在自己的保时捷车盖上面,姿势幽雅而闲散,一如很久的以前。
他望着他的眼神是群星里最亮的一颗。
“这台车子在这个城市只有五辆,是限量发售的。划花了,你和我都会很为难。”
任正看着他修长玉腿上套着的瑞士军靴说。
江灿楞楞的看了任正半晌突的笑了起来。
“你比以前有趣了。”
“是吗?”任正看着绽放的笑颜没有一丝笑意,他说:“不介意的话,请你下来。我要离开了。”
江灿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边。
“你还没有原谅我当年的任性吗?”那个小太阳有些伤感的说。
任正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我心里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而我,也没有这个能力来勉强你,不是吗?你从不会让任何事情改变你的决定。”
任正继续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没有办法对抛弃自己的情人露出笑容而已。”
任正移开视线走向车门。
细长而滑腻的手指在自己触摸到车门的一瞬间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随之而来的是耳旁急促的呼吸声。肉体的温度让任正有着突然的失神。
他的气息还是让自己沉迷。
“别走。小任。别走。”他叫着自己的名字。
缓缓转过身,视线纠缠。
黑眸在月光下犹如两枚散发光芒的宝石,长发在风中飞舞掠过鼻尖,仿佛挑逗的眼神有了实在的形体。
“我要重新和你在一起。”江灿轻易的将禁忌的语言说出了口。
推开他,打开门。跨进去的时候被强力的拉了出来。
“请你别走。”他说,柔媚的气息犹如伊甸园的毒蛇缠绕的上来。
“一直一直的在回响……”他抱住自己的脖子,“你最后说的话,你叫得那么大声,我在马路的那一头都听得异常的清楚。你说了你爱我。你永远爱我。”
凑上来的嘴唇颤抖着,恐惧着,他在害怕自己会拒绝吗?任正有些好笑的想,怕着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啊。
“那句话没办法消失,它总是在耳边萦绕。唱歌的时候,弹琴的时候,吃饭、睡觉、走路、做爱……甚至连跳舞都让我感到空虚。你说了你永远爱我的。小任。”
名字消失在他的唇边。
僵硬着身体,躲避着视线,任正直觉的坐进车里,将那个呢喃着爱语的人隔绝在车门的外面。
如果我别无求乞,至少我会得到虚无;如果我妄图霸占,我必自我毁灭。
发动车子,离开了就会忘记。
后面,江灿象被激怒的野兽冲到了车子前面,展开双臂在两束灯光里闭上眼睛微笑。
车子在他身前猛的转弯幢在车库的铁门上,头顺着惯性伏在了方向盘上。
泪水莫明的夺眶而出。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冲着他大喊,是不是要他因为他愿意回来而伸出双手将他纳入怀抱,然后等待着又一次的遗弃。
江灿,你也许是我的神。
但我至少要学会放弃。
“我什么也不要。”江灿走到任正面前,他盯着任正的眼睛一砸不砸,然后动手脱掉上衣和皮短裤。他拉起任正的手将它放进内裤里面,里面的灼热猛的跳进任正的手心,还微微的脉动。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此时此刻上我。”
“那怕只是同情我,我要你的插进我的后面,狠狠的干我。如果,和我做了之后你可以放开我,我会立即消失。从今以后不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恶梦在那个听不到蝉声的夜晚一个连着一个。
任正梦见他又见着江灿了,见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清晨;他梦见他和自己在简陋的屋子里忘情的交缠;他也梦见了江灿离开他时无情的脸;梦见他的舞姿,仿佛燃烧了所有的一切。
包含情感。
然后,是他在自己的爱车旁拥着自己求欢,象只从不会害羞的母猫。
他和他开始做爱。
做爱的场景和以前有些不同又有些重叠。
任正觉得自己变得异常的粗暴,心底涌起的怒气焚烧着他的理智。
他在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车库里把江灿困在车门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他按着江灿的头把他压在低矮的车座上,江灿的臀部翘得很高,两条长腿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在夏日的熏风里发抖。粉红色的穴口在自己的注视下一张一合,即使没有男人的滋润,它也自动濡湿了。
看到这样的景象,梦里的自己既冲动又愤怒。
他一声迭一声的叫着江灿的名字。他骂他是个贱人,是个烂货。
他指责他浪荡成性,毫无节操。他好象还扇了他耳光。
当他将自己的性器狠狠的幢进窄窄的穴口时,江灿并没有反抗。
任正想果然是在做梦。
在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他记得他第一次进去时,江灿立即痛得跪在了地上。
然后,又挣扎起站起来趴好,好让任正方便抽插。
随着自己的东西出来的除了白浊的液体还有鲜红的血。
即使在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交欢的时候,他也没有让江灿流出血来。
在任正想第二次进去的时候,车库里进来了人。
他将江灿推进了车子里面。在放平的坐椅上他正面进入了江灿的身体。
他还记得江灿的表情。
明明是没有欢愉只有痛苦的脸,他却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柔媚眼神。
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犹豫,一如多年以前热恋中的眼神。
江灿向任正奉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在肢体的交缠之间,他传达出了这样的一种讯息:只要你还愿意拥抱我,即使被这样对待也无所谓。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外面时不时响起发动机的声音。
任正记不得他在江灿身上发泄了多少次。
在沉入睡眠的那一刻,他看见江灿取出了口里塞的内裤,困难的移动着一直扭曲着承受自己折磨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没有哭,笑着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在这样的地方,不能让你好好的做。
所以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将头颅移到任正的下体,将任正的性器含进口里,轻轻的抚慰着。
在那样不带刺激性暖暖的爱抚中,任正泪流满面。
竟管更该哭的是在这场延续了半夜的性交中没有解放过一次的江灿。
任正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哭得如此伤心。
也许他明白了江灿在此时此刻的爱情表现完全出自于真心。
只是这表现是如此坦白,以至于让人暗自害怕在不久的以后,他是不是也会如此坦白。
任正哭着沉入梦乡。
他想这只是一场梦,醒了一切都会结束。
第二天任正开始了醒的过程。他的身体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类的体温。
他看见了江灿靠在他胸口前的脑袋,紫色的发在阳光的照耀下象王子头上的冠冕。
所谓噩梦给人的希望在于噩梦在阳光下就会消失;而在阳光的照射下噩梦依然存在时它就应该被称做现实。
任正在等待江灿醒来的时间里迅速做了个决定。
所以在江灿睡眼朦胧对他可爱微笑的时候任正告诉了江灿一句话。
他说:“江灿。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现在有个情人。”
江灿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起身摇下车窗,清晨清新的空气将车里的浑浊一扫而空。
“我要你抛弃他。你还是爱我的。”他说:“我知道。你一直都还爱着我。”
“小任。人活着不能违背自己的感觉。”
任正没有对江灿多说什么。他越过江灿的身体打开了车门。
他说:“我不能这样做。我不是你。你离开吧。”
江灿呆呆的望着他。眼神迷茫而不知所措。
他想他该离开,却不知道怎样迈出步伐。
推开的车门外面,阳光迷离。
任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品不出心里的滋味。
但是,他明白,不管有多少的爱,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任正是这样想的。
只是,疼痛这种感觉无论过多久却依然不变。
这样的决定,错了吗?
任正禁不住询问自己。
罢了。
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抬眼正准备开车。
触目的却依然是那张容颜。
江灿又走了回来。
他递给任正一张便签。
“上面是我的电话和地址。”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最单纯的期盼,“你有情人,我不在乎。我等你,会一直等你。”
任正接过便签,开车离开了这个车库。从车窗望出去,这个城市刚刚苏醒。
在开过大桥的时候任正想把口袋里的便签扔出去。
最后却将它放进了自己的钱包。
舒服的泡了个澡,任正从浴室出来,决定翘一天的班。
在电话里给秘书交代了一天的工作。他躺在豪华双人大床上,却发现无法入眠。
从倾斜的视线望出去,天不再是天,地也不再是地。城市被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划分成两种颜色。
他厌恶这种单调,憎恨这种冷漠。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试图在另一种疯狂中去寻找解脱。
彻夜的舞蹈,自由的性爱,迷幻的麻药,喧嚣的音乐,五彩的幻觉;他独自一人抛弃了曾经拥有的一切依靠乞讨和打零工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然后在某个地方停下脚步开始尝试Squating。
和江灿认识的那天他还没有从LSD的迷醉中清醒过来。
他是在这样的倾斜视线里见到他的。
两个人在废弃的旧工厂里一起生活,好象什么都做了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做过。
任正自嘲的笑了一下。
有时候回想起来会觉得所有的事情也许只是在麻药的掩盖下自己的幻想也说不定。
太脱离现实的感情,构筑在虚无里的关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生活里面。
其实人要怎样生活都是注定了的。那是融入了骨髓的东西。
就象江灿流浪的脚步不会为他停留一样的道理。
任正拿过床头的钱包,将写有江灿地址的纸条扔到了垃圾筒里。
白色的纸团在屋子的中央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正中目标。
空荡荡的屋子。
寂寞而冷清。
说有情人自然是骗人的。
自己的身体竟比心灵还要坚贞。
只是不知在为谁守住纯洁。
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任正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所以人不能没有事业寄托,任正感慨的想。顺手打开邮箱。
有一封新邮件。
寄件人是小表妹许凤伶。
自从迷上上网后许凤伶就坚决不用电话改用E-MAIL。
时常寄来一些可笑的信件。弄得任正哭笑不得。
有一次还神神秘秘的给了任正一个网址。进去一看原来是国外的色情网站。
突然跳出来的波暴美女还真让任正吓了一跳。
如果许凤伶知道自己的表哥是个GAY也许会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吧。
任正打开邮件却被里面的内容吓了一跳。
许凤伶说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很痛苦。
她说和任正谈谈。要任正有时间去见她一面。
任正看了一眼日期已经是三天前的信件了。
这个小妖精,昨晚明明见了面怎么没听她说起。
对了。昨天呀………………
任正摇摇头不让自己想得太多。决定现在找许凤伶出来聊天。
全家上上下下,只有许凤伶象他的亲妹妹一样。
人世间有许多感情。许凤伶给他的是可贵的亲情。
从“天空”的窗口看见许凤伶蹦蹦跳跳的横过马路走了过来。
象每一个花季少女一样,许凤伶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副青春活泼的样子。
她的长相不是十分出色,身材属于丰腴一类的。在任家周围接触的俊男美女堆里一点也不显眼。
任正知道许凤伶的身上留的是任家的血脉。
对事物的留恋和执着。
竟乎偏执的固执。
这种想法没有由来,却很强烈。
“正哥哥。”凤伶甜甜的叫了一声,接着说:“你好久都没有联络我了也,是不是有女朋友,忘了我这远房表妹呀。”
“死丫头,明明昨个儿才见过的。”
任正笑着说,看着许凤伶青春少女脸上特有的纯粹。心里如沐春风,不留一丝尘埃。
“昨个儿也不知是谁象失了魂,掉了魄,叫了好几声都没反映。今天倒兴师问罪了起来。”
“更何况,人家一见老爷子就紧张得动都不敢动一下的说。”
任正含笑听着,招手叫来WAITER要了杯曼特宁。
许凤伶要了杯冰水。
任正望着她故做幽雅的端起杯子润了润唇,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丫头。你玩什么呀?什么时候学起人家的小姐作风了。别让你哥把牙给笑落了。”
“哥。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我也十八了也。不能老象孩子一样吧。”
“得了,得了。人活着本来就够累了。你还自个儿折磨自个儿。”说着让WAITER拿了一客冰淇淋放在许凤伶面前。
“那冰水没味,不适合你。看你那样我牙都酸了。”
许凤伶咧嘴一笑:“任哥哥呆会儿是不是要去看牙医呀?”
“咦,我看牙医做什么?”
“呵呵,瞧你一会牙酸一会落牙的,我替你担心呗。”
两人相视而笑。
许凤伶刮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愉快的咽了下去,然后满足的舒了口气。
任正望向窗外。时值夏日最热的中午,外面的马路白恍恍的一片。
远处消防车呼啸而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许凤伶莫名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任正一听,喜了。
“这么说出这么古雅的话出来?”
“呵呵,突然想到的。”
“任哥哥,爸爸明天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宴呢。对方是某物业的公子哥。”
许凤伶叹口气说:“人为什么总要长大呢?”
任正知道表舅舅早就想将凤伶嫁入豪门,拼命拜托爷爷替他物色人选,也觊觎着爷爷的遗产。
凤伶小小年纪有着自己的梦想又怎么会高兴父亲的安排呢?
他说:“别叹气。你没听过叹口气就跑掉一个幸福吗?”
许凤伶惊讶的看着任正突的爆发出大笑:“哈哈……没想到从哥哥口里听到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早化身商业战士,无血无泪了呢。”
“还是这样伶牙利齿的。”任正苦笑。
“哥哥。我爱一个人爱了好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
许凤伶的神情悠远的起来:“我和他是在那边的天桥上见第一次面的。每次路过那里天桥上面都有个唱歌的。我今天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唱歌的人在上面我就去跟他告白;如果没有人在上面我就放弃。”
许凤伶突然住了口。
“有人吗?那上面?”任正问。
“有没有人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真实的心意。我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许凤伶看着任正说。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不安呢?”任正忧虑的看着许凤伶。
“是呀……为什么呢?告白明明是件很快乐的事,我也不是怕被拒绝。或者说,我反而害怕被接受。”
许凤伶说:“如果他接受了。我更爱他了。离不开他的时候他又不要我了。到时候我会怎么样呢?”
“傻瓜。只要你是认真的爱过,结果是什么样很重要吗?”任正说。
话出口的同时他问自己,真的结果不重要吗?
说着曾经拥有就满足了的人真的会满足吗?
当整个心意付诸流水,可以笑笑就洒脱的放手吗?
结果他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六年前的那场欢爱直至今日他也没有摆脱被留下来的阴影。
他害怕了,畏缩了。
连赤裸裸的表现情感和想法都害怕了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新人生呢?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这个社会制定的游戏规则,总有人会受到伤害然后又去伤害别人。
但是,面临许凤伶的问题,任正还是只有说多点勇气和自信,试着去相信所谓天长地久这一类的事情吧。
至少,人总得去干点什么才不至于在回想的时候会后悔吧。
可是,任正心里很明白,爱上江灿,他真的很后悔。
很后悔。
如果不是他,也许会不同吗?
在这几年他总是想着这样的一个问题。
将许凤伶送回学校。任正开始感觉到疲倦。
头象包在石头里面,有一种凝滞的沉重。
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终于看对了眼,拼了命的想往对方靠拢。
任正想睡觉。
这感觉就象突然失眠一样,突然困倦也同样让人困扰。
终于支撑着回到公寓,任正站在电梯里面使劲回想家里的那张舒服的大床。
电梯里另外两个女人叽叽咕咕的似乎在谈论一场火灾。
零星的信息让任正勉强理解。
…………南路…………民生巷……纵火…………
一个女人说那火烧得壮观。
另一个插嘴说那边有个加油站……天都红了一半。
“听说从凌晨开始着的火。烧了5个钟头呢!”
“就是。全市的消防队的出动了…………”
电梯到了。
任正走出电梯,进了屋子。
落地窗外,果然蓝蓝的天下面城市的某一角浓烟滚滚。
红色象血一样在天际渲染。
南路…………民生巷…………
任正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心里面惶惶不安的。
没理由呀,凤伶安全的送回了学校。
眼皮总是打架…………振作点……
[那边有个加油站。]
[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住在那里的人才真是倒霉。]
[飞来横祸呗。]
南路……民生巷……
…………民生巷29号…………
奇怪。这是谁的地址呀?没有朋友住在那附近呀。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地址。]
[我等你,会一直等你。]
砰……手里的水杯与地面做了亲密接触,还来不及向主人抱怨就粉身碎骨。
纸条,纸条扔哪里了?
上衣口袋里没有,桌上没有,床上没有,钱包?对了,钱包。
不对。怎么会?还是没有。
对了。废纸篓。
任正一把把纸篓弄翻在地。白色的小纸团赫然出现在眼前。
×××南路
民生巷29号
40××××××
“江灿…………”一声低啸,任正冲出了家门。
浓烟企图霸占世界,火焰妄想宣泄怒气。
任正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整条民生巷象一不小心漫溢的沸水,热气腾腾,乱七八糟。
身后身前的人拼命的叫着亲人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挽回发生的一切。
民生巷的建筑本来就是颇为老旧的建筑物,正被纳入政府的开发计划。这一来倒是省事了。
加油站在火势蔓延开时就火上加油的爆炸了。当场就死了5个人。
起火的原因现在众说纷纭。但这一切对任正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脑袋空空的他呆滞的只能去想江灿在那里吗?
他没有勇气去确认。
他和他凌晨分手,那样的状况下,除了回家他能去哪里呢?
江灿是个整洁的人,清洗身体对他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任正想着望了一眼经过他身边抬上救护车的伤员,看不出人型的黑糊糊的东西在白色的担架上痛苦的蠕动。
任正再也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体内的各式器官齐齐涌向喉口,心肝脾肺争先恐后的想离家出走;从喉咙的深处秽物仿佛变成被惊吓而丧失方向的小鸟在空气里四处飞散。
等只能干呕出胃酸的时候,舔尝着口腔里酸臭的味道,任正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哭了出来。
不过十个时辰,他竟然已经习惯这种流泪的方式。
是自己变脆弱了,还是世界变残酷了。
“妈的。…………为个烂人……人……竟哭成这个样子,去变性算了……。”
“妈的。这叫祸不单行吗?刚被人甩全部财产就化成灰烬了…………你们放开我……让我在里面烧死算了!”
“先生!你别胡闹了!”
旁边吵吵嚷嚷的异常刺耳。任正胸口的怒火腾的冲了上来。
搞错没有!我的世界都没有了!你居然还在在意身外之物!
这是老天在讽刺我吗?
“操你这小杂种…………”转过头,怒骂的声音在喉咙消失。
因为对方察觉了他的视线也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竟然久久无语。
那张没常识的脸不是江灿是谁?
“小任。”江灿也吃了一惊。但随即则笑着猛扑进任正的怀里。
“小任。你来了。”他掩饰不住浮上脸颊的笑意,欣喜的叫着任正的名字:“你来了。我好高兴。”
任正猛的推开他。
“你,你这个魔鬼……你为什么要出现?不仅这样还要如此的愚弄我。”
任正哭着,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他再也止不住的号啕大哭了起来,象个孩子般。
江灿上前紧紧的抱着他说:“小任,小任,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不好。”
两人紧紧的交缠在一起,两具肉体互相镶嵌。
外面的一切即使全世界都早烈炎中焚尽又如何呢?
两个都想着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江灿在任正的耳朵旁边轻声说:“我们从头再来。我们一定可以快乐的。”
任正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将江灿搂得更紧,仿佛折断了的拥抱,这样的温度能放手吗?
能放手吗?
江灿抵住任正的额头,四处寻找他的嘴唇。
当双唇相吸的时候。轻轻的碰触逐渐变成狂暴的撕咬。
任正拼命的将那两瓣唇吞进自己的牙齿之间。
从唇角到唇瓣,从牙齿的缝隙到炙热的口腔,从甜蜜的津液到滑腻的舌头……
任正一一横扫而过,细细品尝属于他的领地。
脑海复舒了肉体熟悉的脉络。
江灿双颊潮红,双眼却亮得发光。
“怎么办?”他问:“我想和你做爱。”
任正拉起他的手向火场外面狂奔而去。将凄凉的火场,惊愕的人群抛之脑后。
街道、车辆、繁华店面里充斥的商品、白恍恍的阳光、恹恹的行道树、蓝的天、热的风、灰的墙全部从脸颊旁边呼啸而过,成为你我的背景。
上帝呀,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在此时此刻只想着他活着就算全部的人都死掉也无所谓。
爱情它是不是一种罪恶呢?
我无法回答自己。
关上维也纳套房的房门。
任正迫不及待的把江灿压在门后狂吻起来。
等他离开的时候,江灿双腿一软几乎坐到了地上。他急促的呼吸着空气,激动得眼角含着水光。
“你,你想要了我的命吗?这么用力。”
任正不理他的抱怨,笑了笑重新将他搂在怀里,吻了下去。
这次则是如品尝佳肴,四片唇瓣细细的摩挲着。
手则不安分的拉开了对方的衣服。
舌头渐渐下移流连在江灿的双乳上。
江灿制止不住这柔似春风般的爱抚带来的愉悦。
他全身幸福的发抖,沉浸在这淫糜的欢愉之中。
下体也发肿了。
在昨夜才受了蹂躏的身体急需要轻柔的抚慰。
正在享受期间,任正却陡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江灿不解的问。
任正抬起的眼神里有着罕见的愤怒。
他用手指弹了下江灿的左乳,随即开口道:“你今早和别人睡了。就在和我上床不到几分钟后。”
他冷冷的看着江灿。
红肿的乳头上面有一圈明显的齿痕。
“昨晚我没有留下这个痕迹。”
江灿一楞,有点心虚的不敢看任正。
“他妈的。”任正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解开江灿牛仔裤的纽扣,一把把长裤和内裤拉到江灿的脚踝处。
分开江灿的双腿,白浊的痕迹凝固在大腿内侧。
他粗暴的揽过对方的腰,一只手绕过臀部,毫不犹豫的插进了后面的穴口。
江灿全身一震,随即则放松下来将任正的手指吸往更深处。
里面如所料的滑湿通畅,手指在里面酝积的液体里一搅,出入间发出脸红的啧啧之声。
任正把两根指头拿到江灿面前,上面裹着男人的粘稠液体。
他凝视着任正,从心里升起一股寒气。
这个人一边奉献着自己的身体来向自己挽回爱情,又一边摇摆屁股向别的男人献媚。
前后才几个小时?
为什么自己会爱上这样的人?
如果男同性恋之间连最基本的对爱情的坚贞都做不到,纯粹追求肉体的欢娱,这与发情滥交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任正激昂的情绪一下子熄灭了下去。
“你这算什么?把我当成傻瓜耍吗?”
任正看着江灿有着说不出的失望,还有心灰意冷。
如果肉体交缠没有心灵的交汇,越是挈合越是空虚。
这样盼着他爱情的自己傻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任正说着猛的推开江灿的身体就想拉门。
江灿的身体不自然的望旁边倾斜,他想移动脚步站稳,却被脚下的裤子袢了一下,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任正反射性的就去拉他,手却被江灿紧紧的拽住了。
他仰头看着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不出的可怜态来。
“你别走。”江灿说。随即将任正的手拉到唇边。
粉红的舌头在唇间蠢动,从手指的根部开始舔噬,不放过每一个关节,甚至每一个细胞。
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流遍全身,他口腔和舌间的温度让任正几欲疯狂。
“这是你留下的。”江灿将任正的两根手指舔得干干净净,然后说。
任正冷哼一声说:“你去骗三岁小孩吧。”
“是真的。”江灿说着顺着任正的手站了起来,他从背后将任正紧紧抱住又说:
“昨天离开你之后,我知道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走到街上,你留在我体内的东西顺着大腿根就望下流。我突然就不想回家了。我是认真的想和你重头来过。我不想你的气味这么快就没有了…………后来我就进了间酒吧,遇见个熟人…………我真的很伤心,一想到再也不能见你。我…………”
“够了。”任正一声断喝说:
“你还真无耻。难道你要对我说因为我的原因你才出去跟人乱搞。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够信任你?或者说你觉得这么多年来你伤害我伤害得还不够?”
江灿拼命的抱住任正要挣脱开的身体说:“真的……对不起……我身上的都是你的……和那人……没有进行到最后。因为是我主动的。小任。你别走。请你原谅我。”江灿把头埋在任正的颈窝继续道:“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再也不出去和别人乱搞了。我发誓……就算……就算你有情人,你结婚……只要你还要我……我的身体就是你的……”
任正静静的听着江灿的哀求,感觉到背后一片温热。他哭了吗?他在为他而哭吗?任正拉开江灿的双手,想转过身看着他的脸。
江灿却将手收得更紧。
“求求你。你原谅我……这次。……以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我为你守身如玉。”
任正听得江灿这般软语相求,只觉下腹一热,下体自动挺了起来。
他拉开江灿的双手,一把拖过他越过房间,将他丢上了床。
“妈的,你这混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任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床上的猎物。
含泪的眼眸,羞红的双颊,微启的唇舌,挂在身体上半掩的衬衫下优美而白致的身体,还有让人血脉涨的下身。
大大张开的双腿;茂密丛林里半抬头的性器;昨日凌虐的痕迹;无一不让任正情欲高涨。
他上床跨坐在江灿的肚子上,凝视他说:“你说话越来越象女人了。”
江灿羞愤的转过脸。任正却不肯饶过他,把他的脸又转了过来。
江灿颤抖着害怕任正又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语言。
任正却只是呆呆的凝视着他。低下头,温柔而缓慢的轻触他的唇,就象在爱抚自己的宝物。
两人时而分离,时而轻啄一下。颈项交缠,发丝相连。
任正用嘴唇,用舌头,用牙齿贪婪的占有着江灿的每一寸肌肤。
等任正滑到江灿的乳间时,他突如其来的恨恨在上面咬了一口。
江灿的左乳痛得几乎没有了知觉。他说:“小任,你咬吧,只要你高兴。”
任正看着他,看着上面沁出的血丝,说:“我好恨你。真的好恨。你怎么可以那样的无情。我是这样爱你呀。”他说,几乎要控制不住泪水。“可是,现在,我好爱你,爱得想就这样和你死了。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他向江灿的下腹寻去,找到了制造快乐的东西,将那东西含进嘴里。
江灿一个激灵,爆发在任正的口中。
他抱住任正的头说:“小任,如果是你,我当女人也无所谓。你顺着你的心意弄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任正将江灿压在床上,让他侧躺,自己也躺在他身边。
他的手指滑过江灿身上的伤痕说:“我不想对你粗暴的。”
他将江灿抱进怀里,为昨天的一事感到内疚。
江灿象只猫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甚至是撒娇的蜷在任正的怀里。
任正发现记忆中江灿似乎从未这样柔弱过,他享受着抚摸江灿身体所滑过的感觉。
任正觉得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可以抱着江灿,这比什么都要来的重要。
他开始细细的吻着情人的雪白的颈项,在他耳边挑逗的吹出热气。
借着江灿身体里残留的体液,任正很容易再次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江灿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反而运用臀肌将任正的性器更深的纳入身体深处。
没有青春年少时激荡人心的激情和袒露身体的羞怯;也没有让人窒息的剧烈动作和发泄的心情;任正很难想象他和江灿两个人会有如此平和的相处方式。
他发现他爱极了此时的感觉,就犹如两个人会一起在这张床上躺上一辈子。
江灿喘息着运动腰部摩擦体内的物件,催促任正在他体内留下种子。
任正下体一阵激荡,热流一涌而出直冲情人深处的一点。
江灿射精的时候,整个身子似乎要弹了起来,他叫了一声,身子往外移动了几公分。
两人面对面注视着彼此的容颜,什么也不想再说。
任正静静的靠近情人沁出细汗的脸颊,摄住了他的双唇。
江灿要任正说他爱他。
任正就揉着他的头发说他会永远爱他。
也许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任正和江灿还是以最幸福的姿势在这个城市冷漠的饭店房间里沉入了睡梦之中。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混杂着呛鼻的味道惊醒了沉睡中的任正。
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刚蒙蒙亮,江灿坐在昏暗的台灯下面抽着烟。
他的脸上有泪的痕迹,任正装做没有发现皱着眉头说:“我不喜欢抽二手烟。戒了。”
江灿说:“对不起,吵醒你了。”
他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打开一扇窗户。
这个城市清晨的湿润气息一下子扑了进来。雨声听得到节奏。
任正的眼中站立窗边抽着烟的江灿帅得让他的心跳加速。
任正无法相信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如此的委曲求全。
想着他从不曾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脆弱,任正的心里涌起一股怜惜。
他终究是如此深爱着这个人,只是有时候心会被怀疑占据。
他披上睡衣,拿过一条毯子走到江灿的身后,把他包了起来。
“虽然是夏天,也是容易感冒的。”
江灿把烟蒂抛了出去,烟蒂在雨声中急速下坠,仿佛无边的黑暗将它吞噬。
“楼下的王警卫应该起来开门了吧;还有卖豆浆的老姜应该在街上摆起摊子了,他的豆浆很正宗的;二楼的老夫妇这时候出门沿着小区跑步;经过花坛的时候会跟九楼读英语的孩子打招呼……”
“灿?”
江灿转过身抱住任正道:“明明那么多的人都在底下,为什么我一个都看不见。”
任正搂着他说:“今天下雨呀!”
“是呀。”江灿凝视着任正说:“小任,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任正轻轻的吻着他。
“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江灿说。
“我们都变了。”任正也说:“但是我们又在一起了。”
这个夏天快要过去的某一天晚上,任正做了个梦。
在伦敦特有的雾季里江灿站在“摇滚街”最火的LIVEHOUSE的舞台上疯狂高歌。
台下是同样疯狂的人群。
任正隐藏在人群里面觉得自己逐渐变成了苍白的背景,对江灿来说,他不过是个与吼叫的人群没有任何区别的陌生人而已。
在音乐凝滞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人们的尖叫,头上的聚光灯帜热起来。
然后,他在人群中昏倒,而江灿没有看他一眼。
醒来的时候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压抑的寂寞感觉。
所谓人的存在,是不是注定了要终身与这种伤感为伴呢?因个体的存在方式和精神的归属性相矛盾而生产出的无谓伤感。
答案飘散在风中,由人自问而已。
江灿说他变得不再认识自己。
任正想这个江灿实际上已经不再是江灿。
听起来很矛盾却是再确切不过的形容。
明明是那眼、那眉、那语气、那行事,他却不再是他。
江灿的身上失去了所谓生命燃烧的东西,那曾经燃烧他自己的热情转而燃烧起他所追求的爱情,也就是任正这个人。
这样的感情很猛烈但在不知不觉中也让人感觉到了空虚。
两个人相处在一起吵架的频率非常高,但始终没有分手。
相反的是明明越来越痛苦,却也越来越无法分离。
就算在没见面的时候觉得再无谓,再虚假,再浪费精力和时间。
一见面的时候,见到这个人炙热的眼神,触摸到温暖的肌肤就觉得分开根本是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任正想从某个方面来说两个人已经有了沉溺于肉体欲望的危险而失去了一些更应去珍惜的东西。
但转念又一想,沉溺在肉欲又有什么错呢?
灵魂那种东西根本就是努力也无法触摸到的,再怎么沟通或两心相应,两颗心终究无法成其为一颗,越是期盼无聊的温情也就越会扭曲自己真正的性情,到最终只会连自己的心也失去了而已。
任正说着一个接一个的谎言。
人们说谎话是为了掩盖疏远的距离,然后造成了更远的距离。
任正说谎话是为了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已经忘记了说谎言最初的目的。
他只是本能的让谎言蔓延,让江灿生活在猜忌、怀疑、痛苦的深渊。
因为他发现只要江灿越痛苦,他就越快乐。
他知道江灿越来越恨康寿,恨他,恨自己。
他知道江灿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有时一天里CALL他数十次,有时候几天没有消息,不到一个星期他又会出现在任正的公寓门口拦住他,哭着叫任正说爱他;他会把公寓里所有的家具都扔下楼,下一刻又会爬上任正的膝盖舔着他的嘴唇;有时候,任正半夜醒来,会看见江灿坐在床头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任正很明白他们是在互相折磨,他也谈不上享受这种折磨。
但任正心里很清楚自己,这又有什么呢?就算江灿疯掉,就算自己送了命和他同归于尽……所有的危险都比不过那一刻的满足,那就是江灿的眼光只注视在他身上的感受。
他的痴,他的狂,他的疯都是为了他,不是吗?
这是任正唯一在意的东西。
两个人偶而也有温情的时候。某个性起的夜晚到酒吧喝酒,聊天,回家的时候会手拉着手。然后在门边接吻,花半个钟头开门,在月光下做爱。
不拉起窗帘。
十月的一天,江灿打了个电话给任正。他要任正陪他去游乐园玩。
任正在电话的那一头笑了起来,他说:“你当我们多少岁啊!”
江灿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在伦敦的时候吗?我们一分钱都没有,你却答应我要带我去迪斯耐。我现在想去。”
江灿的话沟起了任正甜蜜而痛苦的回忆。
然后,他说:“好啊。”
一起去那天,任正把头发散乱着,上身穿着黑T恤,外面罩了件棉布衬衫,下身穿着LEE的牛仔裤和NIKE的运动鞋。从镜子里任正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江灿一身的蓝。蓝色V字领泛荧光的T恤,蓝色皮裤,蓝色的靴子,还有挑染成蓝色的头发。
任正一见到他就笑了,说:“你知道吗?美国有一老妇,一辈子只喜欢紫色。结果,她老年的时候开紫色车子,住紫色的房子,屋子里家具无一例外全是紫色。她的名字叫PURLE,最好笑的是她只吃葡萄和洋葱。最后,她的皮肤也变成紫色了,医生说是基因突变。”
江灿露齿一笑,他的牙齿也被漆成蓝色,说:“是吗?我老年时只好饿死了。”
“因为露宿街头吗?”
“因为这世上没蓝色的食物。”
“呵呵,看来那老妇喜欢紫色是有预谋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游乐园去。
在激情燃烧怠尽的时候,余烬总是异常的平静。
这是真理。
任正看见许凤伶和任艇的时候,他和江灿从过山车上面下来在垃圾箱旁边吐得一塌糊涂。
江灿则拿了杯水边服伺他边嘲笑他。
两个人见到他时有点惊慌。许凤伶苍白着脸勉强的笑着。任艇则是阴沉,等他看到任正身边跟着江灿时则完全是诧异了。任正想任艇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名义上是堂弟的任艇和任正相处得并不是很好。准确的说是任艇对任正怀有养子对正主的恨意。
任艇的来历有很多种说法,有的说他是任虹虹的秘密情人,有的说他是任虹虹的私生子,不管怎么样,他非常的有才能,在商界也很吃得开,所以很得任老爷子的重用。
在任氏集团担任董事长特别助理,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
在任正荒唐岁月的时候,他曾经协助老爷子担任过集团的实权职务。
那段时间很是锋芒必露,后来任正回到了任氏,他就立即收敛了下去,在公司完全成了幕后人物。
任正一直怀疑是不是老爷子对他说过些什么或者是压制了他在公司的影响力。
毕竟,任正才是任家真正的血统继承人。
那天,明明明朗的天气在一瞬间就阴暗起来乌云弥布。
在后来发生很多事情之后,任正细细回想才发现很多的事情在那天其实就已经现出了端倪,只是人类太渺小从来不知道老天爷会怎样挥动他尊贵的手。
那时候任正什么都没看到他太关注自己和江灿的关系会被发现这件事,他在猜测任艇望着他说着言不及义的话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想他会不会试图在自己和江灿身上找出什么痕迹。
所以,那天四个人有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任正后来都模糊不清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他从来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不同于六年前,现在的他和江灿已不仅仅是有最纯粹的问题,关于两个人,关于爱情,关于永恒,关于背叛。他和他的关系影响着很多人。
他和他不再是孩子。
后来,回家的时候,两个人去挤了公车。
江灿依在扶手栏上笑着对任正说:“要认识一个城市就要去乘坐那个城市的公交车。”
任正也笑了。他吊着扶手想象着以后和江灿天天乘坐公车的场景。
即使车子上的人不多。任正还是能够嗅得出车厢里不属于他的气息,属于市民阶级的东西。
那样战战兢兢的,营营汲汲的东西让任正的心涌起了很悲哀的情绪,并没有厌恶,也没有羡慕,有的仅仅是一种悲哀。
然后,任正说:“其实在公交车上任何城市都是一样的气息。”
华灯初上,两个人走在回江灿公寓的路上。
任正走在前面,江灿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江灿突然跑到了任正身边,他拉起任正的手说:“你不要担心。那样的事情不是你该忧虑的事情。”
那一刹那,任正望着江灿再一次发现他有多么的爱他。
他很想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他想在他的耳边倾诉爱语告诉他他决不会离开他,他想对他坦白所有的事情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所以,你不要露出这么悲哀的眼神。
但在最后,直到走进公寓两人开始接吻,很多话他仍然没有说出口。
人一但开始害怕一些事情他就再也不会勇敢起来。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早上,任正孤独的从床上醒来。
起来的时候打翻了康寿送他的一个幸运摆设,水晶制的装饰品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任正眼皮一跳,决定去看看康寿。
临走的时候查了下邮件,他记起许凤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再跟他联系了。
爱上了任艇的许凤伶任正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品尝的是甜蜜还是苦涩。
到康寿家之前,任正先拨了个电话。
康寿在家。他的声音有着惊慌后平静下来的茫然感。
“是你。真是让人惊讶。你们夫妻同心嘛。”
“你说什么呀?”
“你去问问你那个小情人吧。张着一副迷惑世人的脸,干出来的事够卑鄙。”康寿听起来很生气:“还有你,你搞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和你有了肉体关系,我怎么都不知道。”
任正一惊说:“他来找过你?”
康寿在电话里冷哼:“他倒是没来。他派了三个全身肌肉的男人做了代表。居然想强暴我。”
“天!”任正停住了脚步对电话吼道:“你呆在家里别动,保护好你自己。我马上就过来了。对了,你报警了吗?”
“任正你别着急呀!”听到任正的紧张康寿倒笑了起来,说:“我已经解决了。他们没料到我学过真正的格斗术。不过还真是险,要再多个人我就完了。”
“你在家等着我。”
“得了,你过来看看这惨样吧,赔偿什么的你好好想想吧。”
任正发着呆站在康寿的房间中央,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逃不过走向毁灭的结局。
凌乱的房间暗示着这样一个事实:昨天,康寿所面临的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答应等着他的康寿并不在房间里。
他怎么了?
任正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如果康寿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这个青梅竹马的朋友。
废墟中传来一阵铃声,任正忙乱的拿起摔在地上的电话,一放在耳边才发现响的是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江灿的,他要任正到他的公寓吃晚饭。
“你在哪儿?”他问。
“我在康寿的家,他出了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江灿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他无意识的呢喃道:“你在他那儿呀。”
正当任正想质问江灿的时候,电话突兀的挂上了。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这次是幸存的康寿的电话机。
“阿正呀,我康寿。”
“你干嘛去了?发神经吗?发生这种事情你不好好呆在家里做什么去了?你想吓死我吗?”
“得,冲你这句话,算你有点良心,总算没有同性无人性。”
“你还有心情和我胡搅蛮缠。”
“放松放松。我没事。等你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情,突然就想出来走走。”
康寿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放松。
他说:“我走到西宁路附近的那个天桥上,没想到听到一个流浪艺人的歌声。听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流了眼泪。”
说着就哼了起来,任正想这首歌他一定在哪里听过,只是想不起来。
康寿继续说着话,说起两人年少轻狂那阵经历的各式各样的事情,电话计时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康寿说起两人一起捉弄老师把他弄得名誉扫地的事,然后和任正一起笑了起来。
康寿说他再也不写色情小说了。因为在写的时候他会勃起,他重新成为了真正的男人。
“我他妈的这么多年究竟在怕什么呢?当年的事情难道是我的错吗?你知道吗?阿正,在医院里来看我的人只有老师,被我捉弄得哭出来的老师。我一直一直都在等着你,你却始终没有出现。”
任正无言。
人生从来就有很多的事永远也说不清楚。
“谢谢你那个小情人。他这贴猛药让我清醒了过来。阿正,我们在一起有几十年了吧,彼此了解得连对方身上的痔长什么样都一清二楚,可是我们却始终错过了所谓的时机。其实只是太缺乏勇气。”
“阿正,感情的事不要太计较得失。他现在在你身边,也许明天起来就会不见。你们有机会重来是缘分,错过了就是罪过。”
“去和他解释清楚吧。”康寿说:“免得下次他找来四个人我岂不是冤枉了。”
任正听着心里象偎着个暖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说:“谢谢。”
每当在他觉得要在这个世界沉没的时候,康寿总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拉上自己一把。
即使爱情在瞬间消灭,有这么个人始终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江灿站在门口等着任正,他的脚边是整理好的行李袋。
任正踢了那堆行李一脚说:“你这算什么?想和我一拍两散?”
江灿望着任正说:“你什么都不要问了。康寿那事儿是我干的。”
“我恨他。”他说:“你明明清楚却故意要折磨我。”
“你来是要和我分手吧。你要我立即滚出这个城市吗?”
“因为我伤害了你最爱的人。”
江灿的脸上有种很久不见的决绝。
任正心中一阵莫明的害怕,他害怕江灿会出现这种表情,因为这与他离开他时是一样的表情。
任正说:“江灿。康寿不是我的情人。”
“江灿。我一直都只有你。”
“你到我家来和我一起住吧,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江灿在和任正倒在床上的时候承认刚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我不会再离开你的。”他说:“虽然痛苦,但是我不想离开你。你早就是我的一切了。”
他说如果刚才任正真的要和他分手,他会从公寓的窗户上跳下去,就象以前家里的家具。
江灿在床上笑着说我们一人说了一次重新开始。
然后他说:“我不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说一次。”
任正把他的头搂在胸前说:“我决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
江灿笑了。他对任正说他幸福得想哭。
任正有很多事情想问江灿,比如说为什么离开他,为什么又来找他,为什么没有再登台,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当江灿脱掉衣服那雪白的肌肤展现在眼前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他想起康寿说的话:“他现在在你身边就是最重要的了。”
江灿伏在任正的腹部为他口交,任正抓住他的头发想在一场爱情里只要有一个人不会放弃,这场爱情就不会结束。
在任正的心中没有怪江灿对康寿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因为他清楚江灿的动机是为了他。
他爱着现在这个为他不惜一切的江灿,比以前更爱。
如果有个人说是为了我而做出种种过分的事情,我都会原谅他,因为我是如此渴望能够拥有这样的爱情。任正这样想着沉溺在与江灿的交合之中。
江灿的口腔温暖而湿润,每当他的舌尖吸允着任正的下体时,任正就会感觉到肌肤深处涌起的灼热。
在爆发在他口腔里的那一瞬间,任正想起江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在英国的时候他说当一个人的存在只为感情所牵系的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可悲又是可恨的。
可悲的是他将生活在永恒的痛苦之中,可恨的是他可以把他的痛苦都归咎于另一个人。
他任正和江灿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人呢?
任正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吻住了江灿的唇舌,想重新好好的爱一场。
任正并没有预料过几个星期以后的晴天霹雳,所以那一刻他真诚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