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灾难
大衣柜怦然倾倒,尤洋护着她卷入墙脚倾倒的衣柜边,风暴和摇晃仍然在继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倾覆:
“不要乱动,你现在要是乱动,不但救不了孩子,还会送上自己的性命!”
静之拼命的挣扎:“可是,孩子,我的孩子”
“妈妈”仿佛像是回应静之的呼喊,隐隐约约的风暴中,一声声隐约的童稚的呼喊揪紧了他们的心。
房间仍然在剧烈的摇晃,静之挣脱不了尤洋,她低下头,狠狠的咬在尤洋拥住她的手臂上,她在他吃痛的一刹那挣脱,跌跌撞撞的向前爬,想从门边爬出去。
“你疯了,”尤洋从身后搂住她,一块儿倾倒的门板几乎砸到她:“不要乱跑!这是突发的热带风暴,其实就是海啸”
“海啸?”静之愣愣的重复,她的眼前浮现印尼海啸之后的惨状,被海水洗劫的度假天堂,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是惨死的人群还有更惨的,连尸首都没有
几乎是在诠释着尤洋的解释,狂风刮进房间里的雨水霎时间使整个房间的地板上仿若水漫金山一般--天啊,这里使二楼啊。
鱿鱼,她的孩子,一个人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静之嘶哑了嗓子想挣脱尤洋的怀抱,可是尤洋不放手,他紧紧抱住静之,护住她的头趴在地上,直到几分钟过后,房间剧烈的摇晃貌似轻微一些了。
他才松开她:“好好的躲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鱿鱼。”
“不,我也要去!”静之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尤洋制止了:“我去,这是突发的热带的风暴,风力可怕着呢,往往是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已经地动山摇。”
静之争不过他,看着他不知道是在哪里摸索到一条浴巾围在腰上,几乎就像土着人一样赤裸着上身,手脚并用的爬到倾倒变形的房门边。
静之学着他的样子,放低了身体的重心,半趴在地板上跟上他
落地窗的玻璃已经全碎了,那剧烈的飓风畅通无阻的贯穿整栋大楼,静之已经分不清卷进房间的是雨水还是海水,总之打在她脸上的水咸咸涩涩的。
她匍匐的地方离落地窗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潮水一般的海水涌入了落地窗,甚至没了地板。
要知道这栋别墅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他们住的是二楼--难道这个小岛被水淹了!!!
“静之,坚持住,我去就鱿鱼!”尤洋的声音被风撕扯着,变得那么的陌生:“来不及了,你要好好的”
静之大声抗议:“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尤洋阻拦不住她,他回过头,发现急速涌入的海水在他们脚底打转,狂暴的飓风在撕扯着这栋房子。
即使他强迫要求静之留下,这间房子也不会安全多少。
玻璃碎裂的声音夹杂着狂风暴雨,使得尤洋放大声音在她耳边大喊:“好吧!那你跟紧着我!”
他使尽全力打开扭曲变形的房门走出去,静之也抓紧门框的边缘努力的站好,他们来到了走廊里,走廊里的景象令静之吃了一惊。
狂风已经将这栋别墅的屋顶掀掉了大半,尤其是走廊那头鱿鱼住的房间,已经是完全露天了!
静之和尤洋已经顾不得再看,他们互相扶持着,往鱿鱼住的那间房间跑。
一阵强风吹来,狂风夹杂着雨水裹挟着他们,静之只觉得走廊里面四面墙壁都在颤抖,墙上的装饰画、破碎的门窗杂物一时间都开始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舞,夹带狂风中隐约的呼喊声。
尤洋拉着静之跑到鱿鱼的房间门口,几下子踹开房门,已经被掀掉房盖的房间里面满满的都是雨水还有涌入的海水
在狂暴的雷电交加之下,他们隐约可以看见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上空空荡荡!
“鱿鱼!”尤洋和静之跑进房间里面,这间房几乎被飓风吹垮了,房顶还有半边的墙壁都不见了踪影--也难怪,这栋别墅建筑的时候,采用的是轻钢结构的材料。
轻钢结构的房屋建在海岛上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抵抗海边频发的地震,可是这种材料的缺点是抗不住大的飓风的袭击!
这栋别墅建的时候虽然经过了抵抗热带风暴的加固,可是这场突发的风暴是百年难遇的这场飓风。
静之顾不得狂风暴雨,疯狂的趴在房间的地面上,在桌子底下,床下面拼命的寻找,可是所有的地方都是空空荡荡
尤洋冲到被风吹得塌了半边的墙边,可以看到房子的周围已经是汪洋一片,确切的说,这栋房子已经成了孤岛,周围白茫茫的全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我的上帝”尤洋闭上双眼,可是他仍然能看到那黑暗中漂浮着门板的潮水里,若隐若现的有几具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
“鱿鱼!”静之嘶声喊着:“好孩子,出来,不要和妈妈捉迷藏”
尤洋攥紧手,他三步并作两步抓住趴在地上的静之:“快离开这里!”
“不!”静之的目光里面满满的都是几近疯癫的慌乱:“我的孩子”
“我说了,离开这里!”尤洋咬紧牙关,抱起她柔弱无骨的身子,不顾她的挣扎,大步回到他们的房间--那间二楼的房间里唯一没有被大风吹垮房盖的房间,然后使劲用肩膀把门关上。
“听我说,静之”尤洋跪在当地,握住她的肩头:“乖乖的听话,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再去找鱿鱼。”
“鱿鱼”静之愣愣的重复,她几乎是呆滞的望着尤洋:“鱿鱼他没事他只是在和我们捉迷藏对吧?”
尤洋愣愣的望着她,右手温柔的托住她的下巴:“听着,静之,乖乖的不要动,等我回来。”
静之慌乱的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鱿鱼”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这间房间的窗子门框就被狂风刮跑了,尤洋顾不得再说什么,拉着静之跑到房间角落里,将她安置在那里。
然后他再一次的返回鱿鱼的房间,由坍塌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一片汪洋的院落里,洪水淹没了院子里的几栋小木屋--那些房子都只剩下楼在水面上的屋顶。
“鱿鱼!”尤洋放声疾呼,他的目光望不到更远,以现在这狂风掀掉房顶的强度,他一个成年男子站立都困难,何况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鱿鱼哪里去了?他不敢想,现在他只希望能出现奇迹。
可是忙忙的夜空里面,死一般的沉寂,刚刚隐隐的听到水面上的浮木上还隐隐传来的呼救声,现在也听不到了。
这真的是可怕的喧闹的寂静,震雷一般的风暴声音夹杂着建筑物的崩塌剥落声,可是竟然听不到活着的生命的惨叫和呼救声
那些佣人、吴妈、鱿鱼都哪里去了?
尤洋的心脏结着疼痛着,他恍恍忽忽的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站在此处了。
与此同时,静之呆的那个房间的屋顶也已经被风吹掀了一半,四面的墙壁就像即将崩塌的积木一般颤抖。
静之呆呆得躺在地板上,她的心空落落的,她已经失去了支撑心灵的支柱和勇气,她的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倾倒了,房间、地板、墙壁
所以的家具都仿佛要被狂风着吮吸着从地面上吸走,远远的又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好像是某扇落地窗被狂风卷了出去。
“妈妈,”鱿鱼忽闪着大眼睛的小脸浮现在她的眼前:“鱿鱼既要妈妈,又要爸爸”
静之慢慢的闭上眼睛,脸上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紧紧地咬住嘴唇,直到自己尝到血腥的味道
当年,她毅然决然地舍弃拼了命生下的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曾经告诉自己--把孩子留下是正确的,她还有机会,以后她还会回来找到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呢?
她的宝贝,刚刚还依在怀里撒娇的小宝贝,就这么不见了
这种痛苦,这种撕裂了血脉和心灵的痛苦一下子掏空了她。
第七○章希望
狂风呼啸着带着海水灌进房间里来。
地板上的水又开始涨了,静之静静的躺在地板上,迅速涌入的海水几乎淹没了她
咸咸的海水灌进她的口里,呛得她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静之”尤洋几乎是涉水而来,他将静之从没过脚踝的水中抱起,静之没有挣扎可是也没有配合,她的身子软软的,仿佛像一具失去了生命的玩偶。
尤洋刚刚抱起她,就听见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音。
他抬起头,只看见整间房子的天花板崩裂,建筑物的碎片四溅。
然后,屋顶剧烈的摇动之后,砰地一声,终于被狂风卷走了,大雨直接打在他们身上。
尤洋抱着她大步的像房间外面跑:“我们必须赶快出去,”他几乎是用喊的:“这房子很快就会坍塌掉了。”
静之本来是麻木的被他抱着,可是当尤洋喊出房子会塌掉了,她突然动了,她挣扎着想从尤洋的怀里挣脱:“不要走!”
她眼神迷乱的攀着他:“鱿鱼呢?他还在自己的床上睡着呢,带着鱿鱼”
“静之,”尤洋虚脱的靠在摇摇欲坠的墙壁上:“尤洋不在那儿,我们先走,等风暴停了再说”
静之愣愣的没出声,只是嚅动了一下嘴唇
尤洋本以为她会再挣扎争执,可是她再也没出声,只是静静的拥紧他的脖子。
尤洋抱着她艰难的涉水跑出房间,飓风夹着冰冷的海浪打在他们身上,简直无法站稳脚步。
走廊中有一根贯穿房子的竖梁,那是支撑这栋轻钢别墅的一根主梁,是非常坚固的一根实心钢制骨架。
尤洋抱着她涉水跑过去揽住那根钢梁,整栋房子只有这根钢梁仍然坚固。
静之可以感觉到海水越来越深,慢慢淹到尤洋的胸口,他刚刚还是抱着她,现在几乎是半托着她,将她举起来了。
“我自己能站着”静之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站稳,狂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挡住了眼睛,确切的说,黑暗中她几乎看不见眼前的东西。
她只能凭直觉的抱住尤洋的腰空中不断有破碎的建筑板材和残破的家具等什物飞过
尤洋大声喊:“抓紧我,洪水好像退了一点了!”
是的,刚刚几乎没胸的洪水,似乎减轻了高度,慢慢的褪去。
确切的说,风暴似乎也渐渐的减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漫长一个世纪之久,天空变得蒙蒙亮了洪水终于慢慢得一点一点地退去?
而静之和尤洋互相拥着,身躯被冰凉的海水已经浸泡的麻木了,天色渐渐的放晴变亮,远远的东方太阳升起来了
静之抬起头,仿佛第一次看到初升的太阳,她和尤洋两个被那如血一般颜色的阳光笼罩着照耀着,她愣愣的抬头去看尤洋
血一般的阳光下,尤洋的脸庞如刀削一般坚毅中透着疲惫,他仿佛感觉刀了她的凝视,垂下目光望着她,嗓音嘶哑:“你还好吗?”
静之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手指掠过尤洋的额头,拨开那湿漉漉的头发,在发际线上,有一条隐入头发的白色的伤疤
“这是怎么弄的?”静之喃喃着,那道伤疤似乎很深,很深。
“车祸”尤洋的嗓音慢慢的隐没,他的目光变得难懂:“五年前,我急着从美国赶回来,你在医院,我去医院的路上”
“我记得那场车祸”静之闭上眼睛:“你在医院里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后来,医生说要开颅手术”
“嗯,”尤洋抬起手摸摸那道伤痕:“这就是开颅的时候留下的。”
他们劫后余生之后,谈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这道陈年的伤疤,两个人站在没过脚踝的水里,互相望着,仿佛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他们刻意的不谈失踪的鱿鱼。
确切的说,他们在那一刻仿佛像是把心灵里面最柔软的部分封存起来,只是谈着这个陈年的伤疤。
尤洋握住她抚摸伤疤的手,低声叹气:“我们走,去看看外面。”
确切的说,外面已经一片汪洋,这栋别墅的二楼整个房盖都被掀起来了,已经呈半露天的状态,两个人手牵着手跨过断壁残垣,放眼所见的是一片狼藉的汪洋和浮木。
确切的说,这栋别墅已及附属的院落已经在风暴中变成了一片废墟,洪水现在仍然固执的淹没着二楼以下的房间,没有退去
更糟的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岛几乎被涨上来的潮水淹没,虽然现在潮水在渐渐回落,可是,触目所及竟然看不到一个活人
远远的,在波特起伏中,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有类似尸体的可以漂浮物在木板和木桶、家具中起伏。
这简直就像人间地狱一般!
哪里有鱿鱼的影子呢?
静之呆呆的望着那一片的汪洋,只觉得喉头哽咽,突然涌现的泪水刺痛着她干涩的双眼。她慢慢的靠近尤洋的怀抱,搂住他的腰,哽咽着说道:“我们还有希望找到他么?”
尤洋的身体一僵,他低头瞪着静之,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他将她拥得更紧了:“说不定会有奇迹”
“我感觉不到”静之低声说道,她的内心已经变得冰冷荒芜:“我感觉不到他,他会不会”
尤洋僵在那儿,然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再度张开。
“静之”他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静之把她沾满泪水的脸颊贴在他的颈间,放声大哭。
尤洋拥紧她,拥得不能再紧:“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是的,这就是世界末日的情景再现么?
他们两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衣衫褴褛拥抱在一起,周围像人间地狱一般,变得惨不忍睹。
看不到房子,看不到树,看不到白色的沙滩,触目所及只有一片汪洋。
尤洋极目远眺,希望能发现远远的码头上栓着的小快艇,可是那码头位置的海湾已经看不见了。
“好了,我们要保持体力,”尤洋实事求是的建议着:“我去找找还有什么东西剩下。”
尤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把椅子,静之被他安排在房子最坚固的钢架下坐好,风又开始吹了起来,可是已经没有了遮风挡雨的场所。
静之半虚脱的靠在钢架上,她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而尤洋更惨,只是腰间围着浴巾,她半闭着眼睛,想起失踪的孩子,想哭,可是眼泪已经流干了。
在刚刚醒悟鱿鱼可能不在了的时候,她当时几乎就是自暴自弃的想就那么被淹死算了,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有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鱿鱼碰巧没事,正是这希望让她下定决心要支持下去。
天色终于变得大亮了,静之望着尤洋忙忙碌碌的搬着残留下来的家具,积水又退了一些。
渐渐的,院子里的游泳池、假山也显露出来,洪水再一点一点地退去,可是别墅周围的院落变得一片狼藉,半埋在沙滩里的家具,已及倾倒的没法开动的电瓶车,已经尸体--那些仍然是孩子的缅甸土着小孩子的尸体,随处可见。
尤洋和静之顺着楼梯下到退去洪水的地面,试图忽视对那些前一晚仍然是鲜活的生命的尸体,他们紧张而害怕的在尸体中寻找。
既希望,又害怕能看到吴妈或者是鱿鱼。
可是,全没有
他们交换了一个集恐惧又充满希望的眼神,看不到孩子的尸体,那就还有希望,可是,孩子的下落究竟会在哪里呢?
这个小岛,现在仿佛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地狱,似乎除了尤洋和静之之外,就没有了活人。
“一定还会有幸存者的,”尤洋安慰着静之:“一定会的”
可是接下来搜寻却仍然是失望
除了尸体还是尸体,静之绝望的跟在尤洋的身后,他们的目光望向小岛更高处的山顶,这栋别墅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山顶上当然没有被淹到水,会不会有幸存的人在山上呢?
第七一章发热
尤洋在劫后余生的房子里寻找,电线、光纤都中断了,一楼的房间仍然勉强可以遮风避雨,他们收集的衣物、食品就都暂时搬到了一楼。
好不容易在废墟中找到一个小小的半导体收音机,调了几个当地的短波台,都是缅语,听不懂。
最后终于调到一个英文频道,听着收音机里的报道,尤洋和静之越听越恐怖,相互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场伴有海啸的强热带风暴,本来,风暴来临的路线已经有过预报,可是预报并不经过这个虾蜉岛,但这个风暴竟然偏离了原定预报的路线!
据报道说,这个风暴是突然转向的……
新闻越听越觉得情况可怕,这场突然改变路线的热带风暴,造成了缅甸全国几乎是全境的受灾,死亡的人数无法统计。
最可怕的是,缅甸政府拒绝国际援助,也拒绝国际救援队进入缅甸,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又拨了一个美国之音的英文频道,报导这场风暴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其惨烈状况,几乎已经可以比上印尼海啸了。
尤洋皱着眉思考了半晌,转过头对着静之说:“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了,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没有电力、通讯,没有快艇,没有给养,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努力自救。”
“自救?”静之困惑的重复,她靠在别墅倾颓的一楼露台上,目光变得有点呆滞,“如何做?如何自救?”
尤洋摇摇头,他喘息着,刚刚他已经把院子里的几个死难的缅甸籍的仆人的尸体拖到了后山坡上,挖了一个比较深的坑埋了,不然,这样闷热的天气,死去的人很快就会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先是要看看是不是能设法和外界联系上。”尤洋指了指地上堆成一堆的装备,“我们要去山顶上,那里有一个了望台,可以在那里点燃类似烽火一样的求救信号。”
静之转过头,眺望那山顶隐隐约约的了望台:“我在想,你爸爸他如果知道这风暴的消息,他会不会派人来救援我们?”
尤洋楞了一下:“他也许会的,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首先,我还是在整个小岛上找找看,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等等,”静之突然叫住他:“你说他也许会的?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计划是在缅甸逗留几天,可是那天他把你和鱿鱼送来之后,他就直接返航回国了,即使他在国内知道这边的情况,派出救援队也要过一段时间了。”
尤洋蹲在地上审视着有限的几堆食物:“现在最缺的就是水,岛上的泉水不知道是否受到了污染,暂时不能饮用,我们存的瓶装水不多,被潮水冲走了很多,食物也很匮乏,也许山上的香蕉树还能有一些果实?”
两个人叹着气,互相愁眉苦脸的望着对方。
静之身上穿着尤洋的过大的衬衫——那衬衫刚刚在太阳下面晾干了,穿在身上就像过于宽大的裙子一样垂到膝盖。
现在的她完全就像年纪很小的小女生一般脆弱无助,尤洋愣愣的望着她半晌,然后强迫自己转开头。
静之轻叹一口气,她知道尤洋现在心里也担心着鱿鱼,他刚刚埋了那些死去的缅甸人之后,就已经全身汗水淋漓,体力透支了。
“我和你一起去,”她轻轻地说:“我也许能帮上你一点忙。”
“嗯,也许吧,”他第一次露出微笑:“有你陪着,我比较容易恢复体力……”他开玩笑地说。
静之想笑,可是又没笑出来,他们凝望彼此的眼眸,她的内心突然第一次感觉到爱情与信任在他们之间慢慢的生长,仿佛触手可及。
“说不定所有的信息都中断了,大家忙着救灾忘了我们,我们弄不好要在这孤岛上过一段野人的生活了。”尤洋慨叹着。
“野人的生活?”静之喃喃道:“如果你是说,我们可以在这废墟上再盖一幢房子,每天你去打猎,我用有限的资源比如植物的纤维纺织织布?”
“是啊,其实这热带的岛屿,不穿衣服也冻不到……”尤洋极力的想活跃气氛:“想想看,五年、十年,等人们终于想起我们,到岛上一看,哈哈,咱们两个早成野人了,还有好几个……”
他突然打住话语,抿紧了嘴唇……孩子,他刚刚想说的是孩子。
两个人极力的不想提鱿鱼,静之不敢正视他:“我相信你想要成为一个猎人还是有差距,说实话,你打过猎吗?”她故意仰起头看着他,做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尤洋皱眉,突如其来的头痛困扰着他,静之所表现出的坚强令他略微有一丝不安。
他一直小心地想让她不再想起失踪的孩子,可是,静之似乎压根就封闭了心灵……她开始绝口不提鱿鱼,可是他知道她现在心里仍然在受着煎熬。
“好了,我去岛上再找找有没有人……”
他喃喃的说着,大步转身走开。
他考虑着想向静之说明鱿鱼生还的希望不大,昨晚那可怕的飓风可以很轻松的就把一个五岁的孩子卷走,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说。
他叹口气,这座小岛并不大,可是如果徒步去寻找,可是要费上一整天的时间,何况他还一直没吃东西,现在真是又热又累。
热带的气候真的很奇怪,他觉得头很痛,难道是经过了昨晚的风暴之后,他感冒了?
尤洋停下来,为自己剧烈的头痛感到怀疑,这头疼来得突然啊。
静之也没有停手,她尽可能的开发厨房里面的食品柜,最终在半塌的储藏间里找到了大批的罐头食品。
尤洋最终无功而返,手里拿着在远远的另一栋别墅里面找到的一把长柄砍刀回到主屋的大厅——那里摆着从废墟里面拖出来的床垫。
他把刀扔在地板上,身子栽倒在床垫上昏沉沉地睡去。
静之知道尤洋很累也很饿,一夜,加上一整天,他们两个还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所以她就用那些罐头,和从废墟里扒出的锅啊,还有瓦斯炉,来做晚餐。
食物匮乏,不过罐头晚餐闻起来也是美味极了,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从锅子里散发出来,闻着这食物的香味,静之只觉得饥肠辘辘的,她本以为尤洋闻到食物的味道会马上醒来。
可是他还一直熟睡着,静之跑过去叫他,却发现他全身发汗。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裳,他的两个颧骨也染上了红晕……
静之推推他的肩,那烫人的温度令她突然害怕起来。
尤洋,他病了吗?
她半跪在他身旁,摸摸他濡湿的额头。
可以肯定的是,尤洋正在发烧!
静之的触摸令他张开双眼,可是目光似乎没有了焦距。
“我觉得不太好,”他喃喃着:“又渴又热,全身的筋骨都发痛……你见过热带传染病吗?”
静之喃喃着:“没,热带传染病不是要有人传染吗?你没有接触过谁啊?”
尤洋呻吟着,他没有回答。
静之愣住了,在她的心中,从未想过尤洋会突然病倒,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病了。
她跑去拿来一瓶矿泉水,打开,用干净的毛巾蘸了水擦拭他的脸,尤洋猛然睁开眼,可是他的目光迷离……
恐惧霎时间撕扯着静之的心,这样的尤洋,像极了五年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大男孩儿,天啊,难道……
“静之”他呻吟着:“你离我远一点,这热带传染病有的时候就是蚊虫叮咬还有伤口感染导致的,离我远点儿,不要被我传染了。”
“不会的,”静之急急忙忙地反对:“这就是感冒吧,你只是太累了,不会有事的。”
“不,”他推开她的手:“听我说,我刚刚还掩埋过那些人的尸体,你离我远点儿,一定要小心……”
尤洋猛然睁开眼睛,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如果我死了的话,不要碰我,也不要试着掩埋我,拿着食物离开这里。”
第七二章失踪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静之掩住他的口,“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我不允许你死!”
尽管她竭力的想让自己的声音充满自信与力度,可是尤洋不断冒汗而且发烫的额头却提醒着她,一切努力都于事无补。
尤洋喃喃着想赶她走,可是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静之吓坏了,五年前,尤洋的伤势似乎更重,可是那时候有大夫有药品,而现在是在一个与世隔离的孤岛上……
刚刚发生海啸的孤岛,远离陆地,静之原本还对能逃出劫难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现在,尤洋病倒了之后,她已经顾不得去想失踪的孩子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静之再一次去废墟里寻找,希望能找到一点儿药品也好,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连着三天,她不眠不休的为他擦拭身体、喂他勉强的吃一些东西,担心着他的变化。
现在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得的热带传染病,静之对那种病一无所知。
静之只能继续坚持给他喝干净的水、擦拭冷汗,尤洋在半昏迷之间不断地抗拒着她的靠近,越来越发烫的肌肤证明静之心中的疑惧。
“离开我,”尤洋在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近乎于愤怒的推开她,力道之大令静之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不,我不离开。”静之爬起身,又固执的执起小羹匙,想喂他一点罐头肉汤:“你只是感冒……”
“滚!”他的喉咙含混不清的似乎有痰:“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贱……”
静之强忍住泪水,她温柔的撩起他额头上汗湿的头发,向他微启的双唇间滴入清水,近乎恐惧地听着他毫无意识的呓语。
“这一次我不会离开的,”她将自己的清凉的额头抵住他滚热的额头,近乎虔诚地学着天主教徒的姿势,低声祈祷,“上帝啊,帮帮我们……”
“你,说你呢……”他毫无意识的低声嚷着:“不要挡着我!”
静之抓住他胡乱挥舞的手,用烧开了的水为他擦拭身体,她已经麻木的放弃去猜测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鱿鱼……一定是淹死了,”他喃喃着:“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我想爱他,可是他却死了……不!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我的孩子,是我杀了他!”
尤洋几乎是大叫地坐起来,静之搂住他的头,抱着他让他安静的躺下。
“没事了,没事了,尤洋,有我……我在这儿……”
尤洋推开她一点点,可是灼热的目光却不是聚焦在她的脸上,而是向她身后望去:“妈妈?
波地攻击她,使得她头痛万分,汗流浃背……
但愿不要是她也病了,她祈祷着自己千万不要也一病不起。
等那些水冷了,她就继续去烧!
就这样反复循环,她从天亮忙到天黑,不知是过了多久,尤洋慢慢的停止了挣扎,沉沉睡去,他的身体里的汗水似乎都被蒸发出来了,摸着干燥而温暖。
静之也累得筋疲力尽,觉得口渴极了。她挣扎着为他擦拭完身体,也顾不得喝水,就疲乏地倒在他身旁睡着了。
等她因为口渴醒来的时候,天际已经是微亮的曙光了,仿佛像是在梦中一般,静之再一次习惯的伸手摸向他的前额。
他的额头不再烫手,取而代之的是清凉的触感。
烧退了!
她竟然成功了!在没有药品也不知道病情的情况下,静之几乎是喜极而泣,她跑出房间,跳进院子里的泳池里面,她想大声呼喊——尤洋活过来啦!
静之几乎要被自己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她索性在那清凉的池水中洗去了她身上的汗水,尤洋的烧退了,他一定想吃水果……
而且天天吃罐头哪里有什么营养呢?
院子外面不远处,就有一片郁郁葱葱的香蕉林,树上挂着成串的香蕉,静之早就看到了,可是她却找不到空去摘。
这一回,她要去给尤洋摘香蕉,说干就干,她回房间里拿来一把刀子,香蕉树林看着不远,可是走起来却用了她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香蕉树长得高高大大的,树上的香蕉一串就有上百只,她小心的选那些几乎成熟了的大香蕉割了几串,用裙子兜了,然后匆匆往回跑。
“尤洋,”她一边跑进院子,一边大声喊:“你不会相信这香蕉有多大……”
她已经能想象尤洋惊讶的睁开眼睛,看着那些香蕉的表情了……
尤洋并不在那支在大厅的帐篷里,零乱的被褥纠结成一团。
静之扔下香蕉,跑到后边厅里,叫唤着他的名字,那边有一个卫生间,难道尤洋内急?
可是卫生间里也没有人,她急急忙忙的四处找寻。
但是,整栋房子里都没有他的踪影,仿佛就像他在她离开之后,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再也无法强作坚强,在失去鱿鱼之后,又失去了尤洋?
而且都是这样神秘的失踪?
静之一步步的挪回大厅。
她愣愣的从尤洋的被褥之中,捡起一本画书——那本暴风雨来临之前,她和尤洋给鱿鱼讲的故事书,这书,怎么在这里?
这些天来积聚地恐惧,她一直试图忽视的恐惧,霎时间击倒了她!她颓然的跌坐在被褥上,低声哭泣起来。
第七三章
突然,一个断断续续的踢踢沓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哭泣,那声音慢慢的走进敞开的大厅,听起来像是脚步声?
静之警觉地回头,难道是……尤洋?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从明亮的大厅的门口出现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妈妈,你在哭什么?”一个清脆的孩子的声音令静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鱿鱼?孩子?”静之跌跌撞撞的爬起身,跑过去抓住他。
天内,没看错!
明媚的阳光下,面前的这个生龙活虎的娃娃,可不是小鱿鱼么?
“妈妈……你去哪里了?”鱿鱼奶声奶气的问,“我和姆妈找了你好久……”
静之这才抬头,看到了跟在鱿鱼身后的吴妈。
吴妈略显紧张地望着静之:“是啊,刚刚只看到少爷一个人躺在这里,我还以为你……”
“尤洋呢?”静之略带神经质的问,她注意到吴妈和鱿鱼身上的衣物都十分的干净整洁,根本不像是经过三天前的灾难的样子。
“嗯,少爷他在船上。”吴妈的表情怪怪的:“已经有人把他抬到船上了,他病得很重,得送他到仰光去救治。”
“船?”静之起身,从她站的这个位置,向远远的海边码头望过去,有一艘装饰豪华的游艇——并不是尤仕群的那艘,正停在潮水退去的码头上。
是那艘船?
静之狐疑的回头望着吴妈:“这是什么船?”
“是老爷的朋友的船……”吴妈低声解释着:“他是仰光的玉石商人,风暴发生的那一天,他本来是来接我和鱿鱼的。”
静之静静的听着,吴妈继续说:“这些都是尤先生吩咐的,尤先生想让你和少爷两个人好好的在岛上住些日子,没想到的是,那一晚我刚刚抱着鱿鱼上了船,风暴就发生了。”
“然后你们……”
“离这里十海里之外,是他的私人小岛,我们的船就直接去了那里。”
静之明白了,怪不得吴妈和鱿鱼消失得就像凭空蒸发了,原来是被接走了。
“那,尤洋刚刚是被抬上那艘船了?”静之抱起鱿鱼,双腿因为刚刚又惊又怕的震惊而发软:“我要去看看他。”
“这个……”吴妈楞了一下,然后略显焦急的回头也望着那船:“其实,我们两个陪着少爷比较好。”
这是什么话?
静之不禁皱起眉,吴妈的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很怪……怪异……
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过几次,可是静之知道,吴妈这个人不会是像这样语无伦次的做派,除非……除非是因为有什么事……
静之镇定的搂紧怀里的鱿鱼:“想妈妈没?”
“想啊~~~~~”鱿鱼拖长声音:“想得我的心脏都疼了,可是……”
“可是什么?”静之不动声色的接着问。
“可是那个爷爷不要我乱跑,说是再乱跑就用刀子割我的雀雀,”鱿鱼垂下目光,小脸红扑扑的:“那些叔叔都笑我,他们……”
“鱿鱼!”吴妈的声音变得十分的尖利:“乖乖的不要多说了。”
“孩子小,不懂事……”静之抱紧鱿鱼:“我们走……”
“静之小姐,”吴妈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肘:“听我一句劝,你还是留在这里等……”
“等什么呢?”静之的目光滑过吴妈惊惧的脸:“等你们都走了?我和谁交待去?尤先生的好朋友,一定也会欢迎我吧?总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孤岛上。”
“是,是我失礼了,”吴妈低垂下眉毛:“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们快走吧!”静之把鱿鱼递到她的手中,急匆匆的收拾行李:“尤洋还好吧?”
“少爷还好,船上有很好的医生。”吴妈略显愣怔的说:“他们正在给少爷救治吧?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吴妈的表现很奇怪,静之停住动作,她注意到吴妈总是很紧张的盯着大厅里的那张大沙发,她的目光也顺着吴妈的目光望过去……
那沙发与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似乎被挪动了位置。
“沙发后面的先生,”静之索性扬声说:“您可以出来了,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又能对你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静之的话音还没落,沙发后面就有人笑出声来:“我说这小妞不简单吧?你还偏和我强。”
这个声音说的是汉语,可是听起来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口音……
沙发后面缓缓的站起两个人,齐刷刷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两个,个子不高,三十出头,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可是他们炯炯的目光和脸上天生的警觉表情,显示出他们全是精明强悍的角色。
而最吸引静之眼球的,是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服,还有端在手中的微型冲锋枪。
是的,微型冲锋枪!
如果这是好莱坞电影,静之也许会对这两个人的装备赞叹一番,可是如果这是现实,静之不昏过去就算万幸了!
“这是怎么回事?”静之满怀疑问的目光转向吴妈。
“没有什么事,”吴妈支支吾吾:“他们都是尤先生的朋友的手下,他们爱开玩笑。”
“我说……”双生子中的一个咧咧嘴:“尤仕群算哪根葱?信不信就算我们家老爷子不毁了他,只我们两个就立马要他没电。”
双生子里的另一个相比之下要温和得多:“尤先生和家父是好朋友,这位女士你不要害怕……”
他上前一步,把冲锋枪交到左手,从吴妈怀里抱过鱿鱼:“对不对啊,小暴君?”
吴妈气苦的看着这人用单手将鱿鱼扔起来,又接住,鱿鱼好像和他玩熟了,咯咯地笑着抱住他的脖子。
“妈妈。这个叔叔有好多玩具啊!”鱿鱼转过头,恳求的目光望着静之:“他们的船长室里面,有一个比爷爷的船都大的舵……妈妈,跟我去看看嘛……”
静之转头看向吴妈,可怜的老太太看着那男人将鱿鱼一次比一次高的抛向空中,貌似要中风了。
“吴妈,这是怎么回事?”
“问我就好了,”双生子里面那个口气强硬的男子说:“废话少说,如果不是风暴,家父可是一直想和尤先生的家人们聚聚呢,走吧……”
他向门口挥挥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女士,你不喜欢被强迫吧?”
“等等,”静之制止了他:“等我收拾行李。”
“那是当然,我们有这个耐心……”他退后一步,抿紧嘴唇望着静之收拾东西。
静之极力的控制住手不抖,她扣上小巧的行李箱,抬起头望着这两个男人:“我收拾好了。”
“嗯,那么,我们出发吧!”端着冲锋枪的男子用鼻腔哼了一声,“请走在我们的前面。”
“我没想到,你们在现在这一个特殊的时刻,还能想到女士优先?”
“错了,”抱着鱿鱼的男人更正:“不是女士优先,而是我们不习惯把背对着外人。”
从别墅到码头边的路程看着很近,走起来很远,当静之他们一行走到了码头边上时,静之惊讶的睁大眼睛。
离近了看,这艘船根本不是尤仕群的游艇能比的,它的体积整整比尤仕群的游艇大了三倍还多,船上的桅杆上,飘扬着一面英国旗。
由于吃水深,这条船远远的停在近岸水域,而一条橡皮筏子早已经等在码头上了。
“请吧!”抱孩子的男子提醒着她:“孩子有我抱着,很安全。”
静之回过头,望了望这座像梦幻一般的小岛,第一眼看上去,这小岛就像度假明信片中的景物,现在,经过了可怕的海啸,可是这小岛仍然如此美丽和欣欣向荣。
橡皮筏子缓缓地离开岸边,驶向那艘大船,静之仰起头望着这艘大船,看着船上放下绞索,将他们乘坐的橡皮筏吊上去……
“欢迎光临翡翠号!”当他们的小船刚刚升上甲板,静之迈上甲板的第一步,她身后的男子低声说道:“孟加拉湾海域最美也是最快的海盗船……”
第七四章
什么?海盗?这也太扯了吧?
静之几乎是一个踉跄,多亏吴妈从一边扶住她才没跌倒……
“不要怀疑,”一个声音在她们上方响起:“我们确实是海盗,当然不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加勒比海盗船,我们的装备可以堪比任何一个国家最先进的武装部队。”
静之仰起头,这艘船的上层甲板上,有一个男人正凭栏而立,向下俯视着她。
乍一看的时候,静之以为自己看到了尤洋,这个男人的剪影很像尤洋。只不过他晒得更黑,他的脑后留着过长的头发,所有的头发狂乱的纠结,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
“你是谁?”静之强装镇定的问:“为什么……”
男人身手敏捷的从二层甲板上一跃而下,站在静之面前,除了他眼角的鱼尾纹,完全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又一个迷一样的男人?
静之退后一步:“你……”
“放心,海盗里也有好人嘛,”那男人退后一步,给静之留出安全的距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尤洋的舅舅,缅裔华侨,我叫韩城,在缅甸,我们韩家是一个大家族,尤洋的亲生母亲是我远方表姐……”
“舅舅?”静之转头望着吴妈,难道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真的是尤洋的舅舅?
吴妈这个时侯才迫不得已的点点头:“是啊,韩先生确实是少爷的舅舅。不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少爷出生之后,他就从来没出现过……”
“海盗爷爷!”鱿鱼拍着手:“我把妈妈领来啦,爷爷抱。”
“好啊,乖孙孙。”韩城一把抱过鱿鱼,顺手把鱿鱼放到肩膀上,他的目光在静之脸上停留了一刹那“好啦,你就是传说中的我的外甥媳妇?”
静之很尴尬,可是她还是忍住没发火:“我想见尤洋,他怎么样了?”
“那好办啊,”韩城挥挥手:“那孩子被我的船医照顾得很好,你可以让吴妈领你去看看,不过……先不要去看尤洋,还是先参观一下我的船吧,看看什么叫现代化的海盗船。”
“韩先生,”静之被这个略微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男人迷惑住了:“你,光临这个小岛,带我们上船,只是想让我们参观一下你的船?”
“当然不是……”韩城倒是真爽:“我本来只是想看鱿鱼,先前就和老尤打过招呼了,可是那老小子不理我,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你是说……”静之望望满脸愧色的吴妈,“风暴那天,是你的手下把鱿鱼劫走的?”
“嗯,”韩城也专注了目光望着静之:“我发现……你不笨,我讨厌和笨女人谈话。”
“正相反,我觉得和略显鲁钝的男人谈话比较自在。”静之反唇相讥。
韩城突然哈哈大笑:“我知道了,我现在知道尤仕群那个老狐狸为什么对你魂不守舍了。”
静之涨红了脸:“你……”
“不要反驳……”韩城目光镇定的望着静之:“他确实被你迷惑住了,不然他不会做那么多事情……所以,在他离开缅甸以后,我也决定要见见你……你和她很像。”
“你说的她是谁?”静之敏感的仰起头:“他做了什么事……”
韩城将怀里的鱿鱼递给吴妈:“尤仕群为你做了什么事?这个还是让他直接告诉你吧,现在跟我来……”
他一把抓住静之的手腕,大步向后舱走去。
一路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船员,每个人都对静之带着好奇的目光行注目礼,这些船员的穿着都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就像商业船只的船员,要不是都配着枪,他们的形象可根本和影视剧里面的海盗概念搭不上边儿。
静之应该害怕的,可是,她似乎被这奇怪的自称海盗的男人迷惑住了,他给静之的第一印象,就是很熟悉很温暖的一个人,仿佛……
碰的一声,舱房的门被韩城推开,静之愣在当地,那是一间装饰豪华的女子的闺房,她之所以发愣,是因为这间房间的装饰风格,与岛上的尤仕群的妻子的房间如出一辙。
“这……”
“一个牢笼……”韩城拉着静之的手腕,走进房间:“这里,曾经是尤仕群给她打造的牢笼,她爱他、崇拜他,可是他并不珍惜……”
“你说的是谁?”静之只觉得后颈发冷,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的母亲,尤仕群的妻子,尤洋的妈妈。”
“尤洋的妈妈不是你的远房表姐?”静之愣愣的重复:“怎么……”
“那女人,”韩城不屑的低声嘟囔:“她根本算不上是女人,可以自动被忽略,她吸毒、嗑药、滥交,和兰儿比起来,那女人就是人渣。”
静之的目光被船舱墙壁上的那幅油画吸引,那幅画是从岛上的别墅的废墟里搬来的,画上还带着泥土,飓风过后,她和尤洋都顾不得动这幅画,没想到他竟然将这幅画弄来了。
这个男人,他……似乎对尤仕群的妻子很有好感,兰儿?难道这是她的小名?
“好了,我们来参观一下我的船吧。”韩城带着她出了船舱,甲板上的船员已经聚在一起了。
新时代的海盗究竟是什么样子呢?静之的心底也略显好奇,不过,她更担心一直没有出现的尤洋,他究竟怎么样了?
韩城嘴边叼着雪茄,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礼貌性地将静之介绍给他的船员认识。
那一对长的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是船上的大副丹利和丹柯,还有很多很难记得住名字的船员,韩城对每个船员的职位名称和工作性质都介绍得十分详尽,可是静之听得一头雾水。
然后,是整个船舱的参观,新式的各种轻重武器、火炮,静之甚至看到船顶的平台上,停着一架亮闪闪的崭新的全副武装的直升飞机。
静之不了解这艘船究竟是不是海盗船,可是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艘装备精良的优秀舰艇。
“好了,参观完毕,”韩城微笑着对静之说:“你现在可以去自己的船舱,好好地梳洗准备用餐,而我,则去继续执行船长的职务。”
静之犹豫了半天,问道:“可是尤洋……”
“尤洋,”韩城回过头,目光深沉:“他还在睡着,不急,等吃过午餐我带你去看他。”
“我们要去哪里?”
“我的金银岛!”韩城指了指前方:“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飓风袭击的海域,你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仰光了,更别说回国去了,暂且去我的岛上盘桓几日吧。”
能有拒绝的理由吗?
似乎没有。
静之只好跟着领路的船员去了自己的舱房。这艘船很大,船舱也都装饰得豪华奢侈,静之的房间里面,她的行李已经被摆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静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打开行李,她不知道这个尤洋的舅舅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可是他可以感觉出他并没有恶意。
相反的,他似乎总是用一种略显好奇的目光望着她,似乎在评估,在打量,在琢磨……
“翡翠号”正借着风势轻快地向北航,很快的。这艘舰船就驶出了缅甸的海域,进入了公海。
韩城站在驾驶室里,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这片貌似平静,但是也藏满了危机的水域。
孟加拉海域地势复杂,是现今世界上五大危险海域之一,这里是现代海盗的聚集地。
而他自己,就像他对静之说的,他自认为是孟加拉湾最伟大的海盗,这艘翡翠号是他最满意的一艘旗舰,官方的合法身份是下属于哥伦比亚某海运公司的,不过他经常悬挂英国旗帜。
这艘船就是他的王国,在这艘属于他的船上,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国王。
“船长,”大副丹利在他身后低声说:“那个孩子的病情很重,高烧虽然退了,可是仍然昏迷不醒。”
“尽量让史医生给他控制病情,”韩城握紧手中的望远镜;“看看能不能派直升机去仰光请医生来。”
“好的,我尽快去办……”
韩城的目光望向一边操纵台上的海事卫星电话,他一直在等他打来那个电话,等了二十多年了。
第七五章劫掠
果然,这个时间拿捏得很好,他们的翡翠号,刚刚进入公海海域不久,海事电话响了,是他打来的!
“韩城,你他妈的想干什么?你要把我的家人劫到哪里去?”
“家人?尤仕群……”韩城眯缝了眼睛,叼着雪茄烟漫不经心的吐了一个烟圈:“这些年来,你还有家人吗?确切的说,自从她死了之后,你就没有家人了。”
“他妈的……”信号不好,尤仕群的声音时断时续,可是无法掩盖的是他语气里的愤怒:“姓韩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信不信我立马去平了你?”
“我信……”韩城仍然是漫不经心的调调:“不过,既然你当年没有来平了我,现在也不会了。”
“……不要以为你摸透我了……”尤仕群的声音丝丝拉拉的:“兰儿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你以为我还会遵守那个誓言吗?”
“是啊,你向来就是出尔反尔的类型,真不知道你那企业王国是任何做成的?”韩城叹口气:“那好,想灭我的话,你就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抓住我们。”
“话不要说得太死……”
“从不,要知道,劫掠财产和躲避追捕可是我们海盗擅长的本事,尤仕群,你是否有那个本事找到我,这还是个谜题,我也回你一句话——不要把话说得太死……”
“韩城,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没有开玩笑,”韩城脸上的神色一肃:“我想要回我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有错吗?”
“当年你已经放弃了你的孩子,在你放弃的那一刻你就不是一个父亲了。”尤仕群的声音低沉而且危险:“现在,你不但劫掠走他们,还有我的孙子……”
“孩子是我的,孙子自然也有我的一份。”韩城仿佛是和尤仕群说着绕口令一般:“现在,我要挂掉这个电话了,嗯,尤先生,祝你有一个愉快的下午。”
挂断电话的声音真是很好听,韩城向后靠,脸上的表情凝重而且深思。
“船长,我把医生带来了,”一个手下在他的身后低声说。
“哦,好,把他带进来。”韩城闭了闭眼睛。
舱门打开了,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缅甸医生走了进来。
“这位是希德医生。”他的属下低声介绍着。
缅甸老人似乎并没有被韩城的几个荷枪实弹的手下吓到,老人很镇定地向韩城双手合十行礼,然后坐在他对面开始用缅甸语谈尤洋的病情。
老人的话说得很快,并且伴着大量手势,韩城静静地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尤洋的情况本来并不算太糟,不过这场高烧却引发了他多年前遭遇的车祸的颅脑损伤的后遗症,医生用了一大堆的专业术语,韩城听到后来变得莫名其妙。
“等等!说重点!”他抬起手制止医生:“只要说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就成,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摇头,然后有接着说了一大堆术语,总之重点是说,病人需要静养,休息,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就要看病人的体质了。
“我明白了,”韩城示意手下将报酬拿给医生:“感谢您高超的医术,”他用缅甸语说到:“您确定他不需要去大医院住院治疗?”
大夫摇头,只是用手指了指上天,意思是要告诉韩城,尤洋的病情是要听从佛祖的安排的,何况这一次缅甸热带风暴,仰光的各大医院爆满,即使现在去入住,也得不到安静的静养条件。
“嗯,颅脑损伤的后遗症?这个是什么?”韩城指了指诊断书上的文字:“会头疼,眩晕?”
“也许,”大夫摇头:“会有很多的症状,这个只能等病人醒来才知道,这个你们自己的医生就能应付,关键是静养。”
“明白了……”韩城深思的目光目送大夫离去,然后吩咐道:“去安排静之小姐看看尤洋吧,现在也许她的陪伴,能让他好受些。”
静之被带到尤洋的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很暗了。
船舱中的光线更暗,她不知道这些船员们凝重的神色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们的表情影响了她的心情。
这些人说尤洋恢复了一些意识,可是那些人的表情却显示这个事情并不乐观。
她站在尤洋的船舱门边鼓足勇气,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躺在床上的尤洋朝着她的方向偏过头来,她知道他能看到自己站在门口的模糊的剪影。
“小雅,”他的嗓音低沉:“是你吗?”
小雅?
听到尤洋竟然把她唤作那个吴彦雅,静之的心脏登时如坠谷底,是的,就像他昏迷的时候一样,他在呼唤那个小雅。
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静之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她看看守在房门前的几个海盗,不想让他们听到太多,她走进房中,关上了房门。
“我不是小雅,我是……”
“哦,那她哪里去了?”尤洋略带一丝烦躁的偏转头,即使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暗,可是静之仍然和他的目光相对了,尤洋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那是一个男人纯粹出于欣赏的望着一个陌生女人的目光,他静静地打量着静之,仿佛就像第一次看到她一样:我认识你么?”
静之登时愣在当地,这是什么情况?
尤洋为什么不认识她了?她捂住心口,痛苦的想起他在昏迷的时候,呼喊的人里面并没有她……
可是,不容得她多想,她纷乱的思绪被他痛苦的吸气声打断,尤洋正痛苦的将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仿佛他的头痛得很厉害。
“很疼吗?”静之冲动的来到床边,几乎忍不住要用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事……”他的笑容微弱而且瑟缩,“不过确实很痛……你……是谁?”
静之握紧拳头,他们的视线相交,尤洋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能不能让小雅来,她到哪里去了?”
鬼知道那个可怕的女人去了哪里,静之不知道任何回答,只好敷衍着:“她不在这里,她……”
“等等,”尤洋从容的语调突然改为不耐:“你是她雇来照顾我的?她去了哪里?”
还没等静之回答,房门被突然推开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闯了进来:“爸爸!”是鱿鱼清脆童稚的嗓音。
“鱿鱼,”尤洋微笑:“到爸爸这里来!”
静之愣愣的睁大眼睛,他记得鱿鱼,可是他竟然忘了她?
静之望着鱿鱼跑进房间,爬上尤洋的病床,父子二人抱作一团。
“爸爸,你生病了吗?”鱿鱼搂着尤洋的脖子:“我和妈妈都好担心。”
“谁?谁是你妈妈?”尤洋顺着鱿鱼小手指的方向,看向静之。
然后他抿紧了嘴唇:“他不是你妈妈,你认错人了。”
“哦?”鱿鱼也愣住了,他转过头望望静之,又望望尤洋,大眼睛疑惑的睁大。
静之后退,后退,这个陌生的尤洋好冷酷,他,就像自己第一次在黑暗中遇到的那个冷酷而且无情的男人……
“你的妈妈是小雅,”尤洋坚定的拍拍鱿鱼的小屁股:“这个女人,是个冒牌货。”
“我的天那,”韩城站在门口,惊讶得望着屋里面的人:“这唱的是哪一出?这难道就是大夫说的,颅脑损伤的后遗症?”
绝望,还有破碎的自尊令静之镇定的忍住泪水,她知道这也许是尤洋的病引起的,可是,可是她的骄傲让她无法再呆在这里。
小雅……
原来在尤洋的潜意识里面,那个女人永远都比她重要!
她,永远永远,都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一个代孕的母亲,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卑微女人。
第七六章掠夺
“妈妈,爸爸……怎么了?”鱿鱼困惑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静之咬咬嘴唇,她不能让韩城看热闹,她也不能因为尤洋的失忆就哭天抹泪的:“我们在做一个游戏。”]
“啊?什么游戏?”鱿鱼听到游戏,两眼发光手脚并用的爬到尤洋的肚子上:“爸~~~~~”
尤洋皱眉,某种直觉令他醒悟——面前这个这个纤弱的女孩子一定和他有某种瓜葛,可是该死,他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乖孩子,让我们单独谈谈。”尤洋拍拍鱿鱼的小屁股:“乖乖的,到外面玩儿去。”
“可是……”鱿鱼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感觉到气氛饿凝重,他乖乖的爬下床,跑向韩城:“海盗爷爷,我们去了望塔玩儿。”
韩城抱起鱿鱼,深思的微笑了一下,关上了舱门。
关舱门的声音很大,砰的一声,吓了静之一跳。
尤洋缓缓地靠回枕头,他的头仍然很痛,他看上去倦态不堪,而且脸色苍白。
“看来有误会,”尤洋的声音缓慢:“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他的目光缓缓地掠过静之的眉眼:“你,是鱿鱼的妈妈?”
静之点点头,现在她在尤洋的审视之下,竟然觉得自己就像当年被吴彦雅面试的时候一样。她应该觉得受到了侮辱吗?
可是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有种兴奋再加上惊惶的感觉,希望他能象棋她,或者希望他根本就此不要想起她,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搅得她心神不宁。
还有尤洋打量她的方式,在他似乎已有所指的窥视下,静之之觉得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燃烧着。
尤洋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他以前的情妇之类的了,静之略显懊恼的意识到自己身上刚刚换上的这件裙子有多么合身,而这条裙子的领口似乎也有点低。
静之告诉自己,她这么紧张很可笑,确切的说,她没必要被尤洋的想法左右自己。
其实,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光并没有丝毫的猥褒之意,只有冷静的审视和客观的评价。也许那些都是她想象出来强加于他的?
“那么,”尤洋继续问:“你是我妻子?”
“不,当然不……”静之急急忙忙地反对。
“哦,那么”尤洋冷静的眼眸从她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一直望向她脚上的那双精致的女士皮鞋,“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哈哈,什么关系?
静之落得只有苦笑的份,她应该怎么说?他不是想让她嫁给他来着?而且经过这场风暴,要是没有他对她的保护,也许她已经死了……
她本应委屈万分的呵斥他?可是她没有权力,她也不应该责怪尤洋这样看她。他在想什么?他会说些什么?
“我只是鱿鱼的母亲,”静之几乎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抽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除了这个我们之间没有别的关系了。”
尤洋又仔细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他的语调平静,“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明白什么了?静之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难道这是失望吗?
静之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抓住尤洋的肩头摇晃,晃醒他,让他看看自己究竟是谁,可是她真是傻瓜透顶——她为什么会被自己的这可怕的失望情绪弄得失去理智?
“那么,我们现在在哪里?”尤洋困惑的问,这艘船是谁的?
半个小时之后,静之解释清楚发生的风暴还有翡翠号的事,尤洋若有所思地望着静之:“那么,这个海盗爷爷是我的舅舅?”
“嗯”
“你似乎隐瞒了什么重点?我们怎么会到那小岛上的?难道只是度假?”
“只是度假,”静之咬死了:“不然还会有什么。”
“我记得还会有一个婚礼……”
尤洋的目光深思,“新娘子呢?小雅哪里去了?”
又是小雅……
静之几乎晕了过去,这孩子脑子被烧得短路了:“没有小雅,我们从一开始就……”
“难道你说的是这个新娘子就是你?”尤洋截断她的话:“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为了孩子,”尤洋冲她点点头:“为了孩子我们结婚?”
“见你的大头鬼!”静之不只是在哪里冒出这句骂人的话,泪水涌上眼眶,她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船舱,仿佛是身后有鬼在追者她一般。
第七七章洗澡
她生气了?
尤洋靠会枕头上,嘴角带着笑容。
他熟悉静之这么多年来的种种表情,高兴、悲伤、惶恐、困惑、惊讶……
唯唯从来没有过愤怒,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他认不出来她?
那么,是不是因为她有些在乎他?
尤洋怔怔的望着船舱的顶棚的雕花图案,头还是很疼,可是他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好。
静之向鱿鱼解释他们是在玩儿游戏,那么,好吧,游戏开始了……
“静之小姐,”一个声音在静之身后有礼貌的叫着她。
静之猛然回头,海上的夜空静朦而且仿若深的蓝宝石一般,她站在船舱门口的舷梯边上,几乎已经被海风吹透了。
黑暗中,韩城高大的身影慢慢的向她靠近:“睡不着吗?”
“哦,不!我只是在看星星。”静之仰头:“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夜空很美。”
“你在哭?”
“没……”
“呵呵,小两口,又吵架了?”
“没有,”静之咬咬嘴唇:“对不起,太晚了,韩先生明天见。”
“恩,明天见。”韩城背靠在船舷上,静静地听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他扬声对静之喊道:“明天一早,就要到我的小岛了,晚上好好睡啊!”
韩城这个人很奇怪,静之一边摇头,一边推开舱门,他无时不到的在强调自己是一个海盗,很危险,可是静之根本不怕他,他不像尤仕群,尤仕群一直是让静之紧张、害怕之余,还有点好奇。
唉,不想了……
静之打开行李,拿出一件松松软软的棉布睡衣穿上,被单是新换的丝绸质料的,摸起来很舒服。
鱿鱼早已经在静之回船舱之前就睡着了,他的小身子蜷着,躺在床铺中间,红扑扑的脸颊像大苹果一般,丰满的小嘴唇微微分开,长长的睫毛映着面颊上的阴影,被单在他的胸腹之间纠结着。
静之微笑着抱起他,然后发现他的小手里拿着一把卸去保险的小巧手枪。
沉甸甸的枪身告诉她——那是一把真枪!
静之摇摇头,把那把手枪从孩子的手中拿走,放在床头柜上,折腾了一天,她也好困,至于尤洋的病……她躺在床上之后,忧心忡忡地搂着鱿鱼,明天再说吧。
几乎是一沾枕头,静之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并不安稳,睡梦中似乎总是在长途跋涉的翻山越岭……
直到静之感到有人在触碰她。
天亮了吗?但是,静之苦恼的翻了一个身,现在起床还太早了,而且她不想要睁开眼睛,特别是她不想醒来面对新的一天。
“妈妈!”鱿鱼嗲嗲的声音。
静之缓缓的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鱿鱼正站在床的边缘上望着她,零乱的头发上粘着不知是哪里来的杂草。
看到静之醒来,鱿鱼对她绽开个大大的、充满爱的、信任的笑容,然后小身子扑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湿漉漉的早安吻。
“恩,”她低声回应着:“鱿鱼乖哦。”鱿鱼的笑容变得更加耀眼了。
“妈妈,我要洗白白……”静之这才注意到经过昨夜,鱿鱼的小脸蛋上沾着的黏腻的食物的痕迹,小鼻子也蹭黑了。
吴妈昨夜一直忙着照顾尤洋,根本没空打理孩子,静之忘了睡前要给孩子洗澡了。
静之叹口气,连忙下床,抱起脏兮兮的鱿鱼。
好在这船舱有自己附带的浴室,她向浴缸里放水,然后替鱿鱼脱下衣服,鱿鱼似乎很喜欢洗澡,乐得格格直笑,把巨大的浴缸当成了泳池。
鱿鱼的兴奋劲儿也感染了静之,静之就像天下所有的妈妈那样,很熟练的抓住他不要让他在浴缸里扑水,然后自己也脱下自己的衣服,坐在浴缸里抱住鱿鱼。
可惜的是这个小暴君并不领情,小鱿鱼发现静之真的要按住他给他洗澡的时候,早就皱起了小脸,往浴缸外爬去。
静之很容易就抓住了他肥嘟嘟的小腿:“乖乖的,不是自己要洗白白的?”
“不嘛,我饿了……”鱿鱼意识到力量的悬殊,可是还噘着嘴,不肯移动,“我要吃饭饭了……”
“乖乖的,洗完了再去。”静之强把他拽回来。
“不嘛……”鱿鱼还想挣脱,他光着小身子爬出浴缸,想往门口跑。
“听话啊!”静之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她拖回鱿鱼,巴掌在他的小屁屁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根本没打疼嘛!
可是鱿鱼似乎觉得小小男子汉的尊严受到了损害。
“呜……“他的一双眼眸饱含着委屈的泪水,小嘴唇簌簌发抖,还没有哭出声,可是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
静之的心脏一下子就受不了,她拽着鱿鱼,把鱿鱼抱在怀里:“鱿鱼乖,妈妈没想过对你吼,原谅妈妈。“
“哇……”好像是领悟到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鱿鱼将小小的恋庞埋在她的颈窝处,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仿佛静之是全世界里面他唯一可依靠的人。
静之也哭了起来,母子二人抱作一团,哭得一塌糊涂。
鱿鱼哭泣,是因为他被妈妈呵斥,感到委屈。
静之哭泣,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照顾鱿鱼,还有昨天她因为尤洋忘记了她,她感到的委屈。
静之极力的想告诉自己,尤洋如果真的忘了她也不错,可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根本没用。
想当年,她被迫将自己出卖生了孩子,然后又被迫放弃孩子,在离开孩子之后每一夜,她几乎都是在哭泣中醒来。
当时的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必须坚强,学习独立,尽量要试着长大。
可是,一切的理智情感都在这一刻崩溃了,搂着鱿鱼的小身躯——这个从她身体里剥落分离的骨肉,她除了想哭之外没别的想法。
五年了,她离开自己的亲骨肉整整五年,这五年的时间根本割不断母子间的骨肉亲情。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这里再搞什么鬼?”一个困惑而且略带犹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都在哭什么?”
静之回过头,瞧见尤洋衣衫零乱的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凌乱、下额上长着好几天没剃的络腮胡须,天啊,现在的他,竟然像一个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迷人但是危险的海盗船长一般。
“洗澡……”静之戒备的望着他,试着将自己的身体往浴缸里浮着泡沫的水中再缩缩。
“我看见了,”尤洋优雅的踱进浴室里面:“要不要我加入你们呢?”
“啊?”静之愣愣的睁大眼睛,不相信的望着尤洋。
“我刚刚和我的舅舅谈话了,”尤洋浅浅的笑了下:“我向他更正了一件事,我们不是在度假。”
“哦……”静之根本不明白他再说什么。
“我们是在度蜜月。”
第七八章捉弄
望着静之惊讶的张大了口的可爱表情,尤洋几乎就要笑出声音来了。
是的,他是在捉弄静之,本来他也不想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说到失忆,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确实是记忆混乱了一下,尤其是房间里的黑暗,使他仿佛又回到了5年前的那间木屋里面。
小雅……
当年他对吴彦雅是言听计从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吴彦雅,他还真的没机会认识静之呢。
当他把吴彦雅的名字仍给静之,略显惊喜地看到静之似乎生气了,那么这个游戏会很好玩儿吧。
尤洋靠在浴室的门口,告诉静之他们正在度蜜月,然后又如愿的看到了她的困惑和挣扎。
“一个蜜月,”尤洋点头:“这样的话,亲爱的的海盗们也许会善待我们,把我们一家子安排在一起,不然,我们也许会分开。”
“啊?”静之没听懂他的话。
“马上就要到海盗舅舅的金银岛了,”尤洋歪歪头,下巴指指窗外。
“到了那里说好听了我们是客人,说不好听了我们是俘虏,你以为海盗会随着时代与科技的进步变成绅士吗?一个单身的未婚的女人,如果独自一个人被安排居住,你以为你会很安全?”
静之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她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在人前还有人后,都表现得像度蜜月中一样。”
静之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她宁可自己在做梦,她不要和尤洋扮作夫妻——因为她……她无法接受尤洋在忘记她的情况下和她扮假夫妻。
“如果我说不呢?”
尤洋用手扒过凌乱的头发,他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相信我,我会表现得非常的体贴,换句话说,你还是我孩子的母亲呢——我的爱人?等着你梳妆打扮好了,我们就可以继续游戏了。”
他转身走出浴室,浴室的门在他身后啪哒一声关上了,丢下静之怀里抱着鱿鱼傻愣愣的坐在浴缸里。
尤洋信步踱到甲板上,清晨的空气清新,所有的海盗船员都芒芒碌碌的在位靠岸做着准备。
韩城望见他,远远的冲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尤洋微笑,他对韩城有一点儿隐隐约约的印象,在他很小的时候,韩城偶尔还会去看他,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去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韩城以及他的翡翠号在风暴后及时地赶往他们的小岛救援,也许他们几个都会在这场风暴中丧生的——缅甸全境现在都是处于这种状态啊。
只在这一点上,尤洋十分感谢他。
更何况,尤洋知道韩城不会伤害自己和静之,尤其是鱿鱼,这孩子的魅力无法可挡啊。
“船长!有目标出现!”突然了望台上,一个船员的呼喊声传来:“似乎很像是一艘货船啊!”
“一艘货船,要不要动手?”
所有船员都站在翡翠号的甲板上,紧张地望着那艘迎面驶来的渔船。
那是一艘看起来很新,而且很大的货船,韩城在望远镜里看看,然后对手下们摆摆手,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保持航行角度不变,继续前进!”韩城大声地发号施令,大副透过扩音器重复船长的命令。
水手们立刻继续手中的工作,很快的,那艘舰船慢慢的行近了。
船尾上的国旗被海上的强风吹得纠缠作一团。
尤洋摇摇晃晃的走上舷梯,从一边的一个船员的手里拿过一个望远镜,遥遥望去,那艘渔船上的国旗仍然看不清楚。
“小子,你成吗?还是不要站在这里啦。”旁边的船员略微嘲笑的望望他:“这海上风大浪大,一会儿可不要有个闪失。”
韩城适时出现在尤洋的身后:“回船舱去吧,一会儿也许会有点儿争斗的场面。”
“你们……”尤洋的目光里有怀疑:“真的是?”
“如假包换”韩城微笑:“当然,如果他们不抵抗的话,就不会受到伤害。”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海盗?”尤洋不暇给的望着全船员有条不紊的拆卸手中的自动武器,“你们会如何对待你们的猎物?”
“很简单,给那些船员放一艘救生的橡皮筏,还有可以维生的食物和水,船归我们了。”
“船?你们连船也要?”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是海盗么,难道放着这么好的船不要?”
“如果他们抵抗呢,如果他们的船上也有武器装备?”
“哪有那么多如果?”韩城拍拍尤洋的肩膀:“放心吧,不会伤到你们小夫妻的。”
尤洋愣愣的望着韩城向他行了一个美式的军礼,然后快步走向属下,大声地发布命令催促大家到达战备位置。
对面的那艘的船毫无察觉,丝毫也不迟疑地直向我们驶了过来。
渐渐的,两艘船越离越近,近得都能看清对面船只的旗子了。在强风的吹击下,可以看见它的桅杆上飘扬着某个非洲小国的旗帜。
翡翠号发出了警告意味的射击炮弹飞越了对方船舰的船身。
“停船!交出财物,否则一个活口也不留!”这是一句英语的警告,尤洋本以为对方船只会有抵抗,可是对方的船只似乎无心抵抗,这场实力悬殊的劫掠运动很快就结束了。
两艘船慢慢的靠拢,翡翠号的船员们迅速的接管了那艘船。
窗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那么嘈杂的声音?
静之在浴室里面迅速的给孩子擦干净,然后自己也换了干净的衣物,她正想要去舱外看看究竟,可是却听见船舱的房门的急促的敲门声。
是吴妈的声音:“静之小姐,韩先生让我通知您,金银岛就要到了,小少爷您给我吧,我给他换衣裳。
鱿鱼被吴妈抱走了,静之换好一身素雅的休闲装,也出了船舱。
果然,远远的,可以看到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座小岛。
这座小岛比虾蜉岛大一些,看来,这就是韩城口里说的金银岛了?
金银岛并不是因为藏有传说中的海盗的金银财宝而地名,而是因为这座小岛拥有金色和银色两个颜色的沙滩,泾渭分明的一边一半儿,远远的望去,那座月牙形的小岛的沙滩上就像布满了金沙和银沙一般。
静之被这景色迷住了,她迎风而立,那远远的金银岛,仿佛像是在她梦里出现一般真实而且熟悉。
“好看吗?”尤洋在她身后出现,形迹亲昵地搂住她的腰:“不要挣扎,记得我们是在蜜月中啊。”
静之懊恼的皱皱眉:“好吧,我不挣扎就是啦,刚刚那么嘈杂的是什么声音?”
“呵呵,一艘货船,”尤洋把下巴搁在静之头顶上:“伟大的韩船长把她劫掠来了,就在我们的船后面。”
静之回头,几乎比他们的船落后了半个船身,一艘货船静静的跟着他们的船。
“战利品?”静之心脏抽紧:“不要告诉我刚刚的是只在模拟打架?”
“模拟都不需要,只是一次就成。”尤洋摇摇头:“不过说了你也不懂……”
“那些船员呢?”静之强忍住镇定。
“放救生艇了,给了他们三发救生的信号弹,还有说和食物。”
“恩,你说会不会有人救他们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看运气吧?”尤洋叹气。
“我在想,如果把我放救生艇上,”静之抬手遮住阳光,语气镇定:“你会不会陪我呢?”
“啊?”尤洋一愣,然后他的目光变的深沉:“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真的?”静之仰起土望向他坚毅的下巴:“你想起来什么没有?”
“想起什么?”
“我是谁?”
“你是鱿鱼的妈妈……”
静之僵住:“你还没想起来?”
“恩,不过我觉得我也不讨厌你,你呢?”尤洋低下头,鼻端满满的都是她身上馥郁的香气:“你讨厌我吗?”
“怎么会?”静之微笑:“我们正在蜜月中不是吗?”
第七九章拍卖
真正的蜜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静之仰起头,迎向尤洋的目光里充满了迷茫,她本应生气和反感的,可是,尤洋的失忆,似乎又让她变得自在了些。
是啊,没有了以前的尴尬感觉,这变成了只是一场不用负责任的游戏,而这项认知令静之似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个假装的蜜月?
“恩,”尤洋低声说:“也许,这就要从一个吻开始?”
静之惊讶的睁大眼睛瞪着他,“不,你没有必要在公众场合吻我,他们可是海盗!”
尤洋扬起一边的眉毛,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你我刚刚听某人说过我们正在蜜月中。”
尤洋的提醒使静之的心一沉。他说得对,她刚刚说了,可是……
“怎么样,”尤洋问她:“难道我的吻那么糟糕吗?”
静之不想去看他嘲笑的眼睛,只是压低嗓子说:“有必要吗?那些海盗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
“不要用这个借口来回绝我”尤洋凑到静之的耳边说道:“难道你不想帮我恢复记忆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尤洋淡淡一笑,目光转向了一边:“你究竟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他略显懊恼的声音令静之既烦恼有兴奋。
懊恼的是尤洋不记得他,兴奋的是他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而她似乎对这个并不反感。
翡翠号终于在金银岛的码头边停了下来,船员们忙忙碌碌的下锚,卸货,两个人默默地望着这些人忙碌的身影,各怀心事的默不作声。
静之注意到这个小岛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荒凉,确切的说,这座小岛上竟然建有一个现代化的小镇,在远离镇子中心地带的地方,则与海岛的其他地方一样,呈现出一派色彩斑斓的热带风光。
棕欗树与椰子树在海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
“好啦,欢迎光临我的小王国。”韩城在他们身后大喊:“在这里就像到家了啊,孩子们。”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翡翠号卸光了战利品之后,又带着战利品——那艘货船驶走了。
韩城没有离开,只有他的大副和二副——那对孪生兄弟各指挥着一艘船离开。
据说是要尽快把那艘货船脱手卖掉,那艘货船会被带入某个偏远的小海港,货物被卖掉,船只被重新粉刷,更换记录……
不久以后那艘失踪的货船就会变成永远失踪的无头公案了。
静之坐在码头上,头顶上是星光灿烂如威满钻石的夜空。
她有一次深呼吸,吸进那咸咸的海风,她被通知半小时之后,小镇里面会有一个庆祝舞会,确切的说,望向不远的小镇的方向,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霓虹灯与喧闹的人群。
静之无法理解这个小岛怎么会和海盗搭上关系,确切的说,这小岛更像一个观光旅游的度假胜地。
“静之,你原来在这里。”
静之转过头,发现尤洋就在她的身后,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微笑着,心跳因为尤洋随意休闲的装束而在加速。
尤洋的装扮看起来就像一个海盗,他穿着的雪白的复古式衬衫,宽大的袖子、单敞的衣领,下身的牛仔裤和靴子又加深了粗犷的印象。
最夸张的是,他的一个眼睛上,带着象征着海盗的眼罩。
“你这是什么打扮?”静之几乎忍不住乐啦:“这身衣服哪里来的?”
“镇上小剧团里面的戏服,”尤洋原地转了一个圈:“为了庆祝咱们的蜜月,舅舅为我们举行了一个晚会,我扮演来自北欧的维京人海盗,而你……”
静之微笑:“扮演落难少女吗?”
“对啊,”尤洋利落的跳到静之身边,在她身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双腿悬在码头边上,晃动着。
他们脚下就是翻滚的海浪,那漫漫涨起的海潮带着一种特定的节奏,催眠着他们。
“好好玩吧,”尤洋伸手握住她的手:“一会儿你也要化妆啊。”
化妆?
神啊,当静之被几个土着少女抓去,被迫换上一件几乎被破碎不堪的长裙的时候,终于知道尤洋吞吞吐吐的原因啦。
那裙子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劫后余生了——可以看出来质地不错,可以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幸好里面还有蕾丝质地的衬裙完好无缺。
她们又把她的头发打散,松松的绑成落难的公主式发型。
这些都可以忍受,最不可以忍受的是她们用柔软的牛皮绳绑住她的手腕。
“等等,这是做什么?”静之困惑的挣扎。
可是那些土着少女咯咯笑着,说着静之听不懂的话,然后手忙脚乱的给静之化妆,然后捧了一面镜子到静之的面前。
静之惊讶的瞪大眼睛,镜子里面的女孩子也惊讶的瞪着她——那是一个几乎像狂野的吉普赛女郎一样的造型——凌乱的头发、夸张的眼影、小巧红润的嘴唇……
这是她吗?
这个镜子里的女人,仿佛就像是一个梦幻,并不存在……
接下来的事情更像一个梦了,静之被那几个女人领着,跌跌撞撞的穿过一个又一个幕布,重重爹叠叠,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与聚光灯下。
“下面的余兴节目,拍卖女奴!”随着一声洪亮的开场白,聚光灯的灯光分了一半照向大步走上台的韩城。
韩城的打扮仿佛像纽约证券交易所的高级经理人,他西装革履,可是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静之被那耀眼的光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她被着半真半假的话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句话说得算不算数,可是台下的哄笑声却突然令她的心因悲伤而紧缩着。
也许,假如这真的是一个蜜月,这扮作女奴的游戏将是终身不遇的一次狂欢,但是现在,此情此景却让静之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她吴彦雅像打量牲口一样的评估的时候的感觉。
天啊,这个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静之渴望远离这个地方,远离什么可怕的所谓的拍卖。
“美丽的女战虏一名……”韩城执起静之的手:“有哪位先生出了高价,就可以将她带走。”
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这是游戏,可是,想忘记一个她生命中最隐秘的恐惧是不可能的。
静之焦急的在争相喊价的声浪中环视大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扮成独眼海盗的尤洋的踪影。
可是,她竟然没有发现尤洋!